欧阳辩闷声道。
“嗯。”
欧阳修摸了摸幺儿的短发。
“小石榴死了。”
欧阳修挺起了腰杆子,小石榴他是知道的,那个小女孩经常来找碧珠和幺儿,他见过几次,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怪不得幺儿蔫蔫的呢,小孩子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死,给他带来的冲击应该是极大的。
“和尚……”
欧阳修斟酌道。
“……虽然我不知道小石榴是怎么死的,但人终究是要死的,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
欧阳辩从欧阳修的怀里爬了下来,光着脚站在地毯上,屋内烧着炉子温暖如春,倒不怕冰凉。
欧阳辩认真地说道:“她是被打死的。”
欧阳修一下子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辩将碧珠的话如数转述,欧阳修越听越是严肃。
欧阳辩最后道:“……小石榴才十几岁出头,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呢,就被人活活打死。
她是个小丫鬟没错,但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之前见她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地说她又帮家里解决了一件大事情。
她爱父母爱兄弟,也热爱着生活,怎么就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欧阳修点点头:“这事情我知道了,我会给小石榴讨回公道的。”
欧阳辩点点头:“爹爹,我想蔡襄会很快来找你的,如果他来找你,你和他这么说……”
欧阳辩俯身在欧阳修的身边说了一会,欧阳修的眼中惊讶越来越盛:“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欧阳辩点点头:“陈执中身居高位,侍妾打死丫鬟,他也是有罪的。
他一定会阻挠案件调查的,所以这事情从一开始就要从严抓起,不能给他半点反应的余地,才能够一棒打死,不然夜长梦多!”
欧阳修有些犹豫:“这是他的侍妾做错的事情,会不会对他不太公平?”
欧阳辩呵呵一笑:“陈执中其人如何?”
欧阳修沉默了起来。
陈执中这个人如何,其实大家都心里清楚。
陈执中在真宗朝以父荫为秘书省正字,也就是说,他是没有科举功名的。
时人对科举出身是非常看中的,太祖时候反复强调,宰相须用读书人,所以其他的文官对陈执中并没有好感。
靠家庭背景倒没什么,但陈执中不仅没有科举出身不说,他升迁还极快!
庆历四年九月为参知政事,半年后迁集贤相兼枢密使,庆历七年就进了昭文、史馆相!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没有学历,你能做事也成。
但陈执中却不学无术,破坏礼法,真宗天禧三年,陈执中作为编排官缺不熟悉考试条例,明明是百官之首的宰相,却连礼法维系都做不到。
而且此人睚眦必报,庆历五年的时候,陈执中那时候在中枢,与杜衍的意见不合,就多次低毁杜衍。
欧阳修之所以对此很清楚,是因为杜衍是庆历变法重要人物之一,欧阳修的战友。
陈执中当时见庆历新党失势,落井下石最狠的就是他了。
其他的擅政任权、引用奸人等等劣迹,欧阳修哪里有不知道的。
欧阳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对了,今天介甫找了我,和我讨论国富论的事情,他在犹豫要不要将国富论出版,来问我的意见,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事情啊。
欧阳辩想了想道:“您觉得出版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呢?”
欧阳修脸色有些严肃:“不好说,但肯定有很多道德君子会站出来炮轰你。”
欧阳辩光着脚,背着小手,在软绵绵的毛毯上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笑道:“父亲是个怕事的人吗?”
欧阳修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是个怕事的人吗?
仁宗曾祭天地于圜丘,下诏大赦,录用五代及诸国宗室。
这时石介因御史中丞杜衍的荐举为御史台主簿,还没到任,便上书反对。
一下子激怒了仁宗,于是革职不用。
当时大臣们也认为石介做得不对。
他地位低微,竟对皇帝已行之事妄加谏阻,革职是罪有应得。
欧阳修病体刚愈,回崇文院上班,听说此事后,甚觉舆论不公。
他觉得石介之论,并无过失。
“足未履台门之阈,而已因言事见罢。
真可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
如此好义之士,不仅可为主薄,甚至可以直接做御史。
而作为石介的荐举者杜衍,却屈从皇帝的意旨,不敢站出来说话。xǐυmь.℃òm
唯有他,连夜写下《上杜中丞论举官书》一文。
“上虽好之,其人不肖,则当弹而去之;
上虽恶之,其人贤,则当举而申之”。
正直之声,令人振聩发聋。
他大倡言事之风,甚至不惜开罪于年高德劭的前辈长者。
庆历之时,范仲淹发起的庆历新政。
范仲淹关注吏治腐败,而他关注的是财政痼疾,写下长篇论文《原弊》。
他以尖锐的笔触揭露了当时普遍存在的“诱民之弊”、“兼并之弊”、“力役之弊”以及“不量民力以为节”、“不量天力之所任”等等弊端。
一时间辱骂之声如潮水一般袭来,但他无畏无惧。
后来吕夷简诬告范仲淹等人结党,余靖、尹洙相继被贬,而以规谏朝政得失为职责的台谏官员们因为惧怕而缄默无语。
尤为可气的是,左司谏高若讷还在某次聚会上高调非议范仲淹,认为罪有应得。
他立即挺身反唇相讥,后又写《与高司谏书》一文。
说实在的,在当时如此严峻的政治背景下,他很清楚这样一封书信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在文章的最后,他依然大义凛然而又语带讥讽地写道:
若犹以谓希文不贤当逐,则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尔。
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使天下皆释然知希文之当逐,亦谏臣之一效也!
痛快淋漓!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干过不知道凡几!
怕事?
他欧阳修何时怕过,他何曾是怕事的人!
欧阳辩看到傲然而立的欧阳修,颇为自己的父亲骄傲:
“欧阳修不是怕事的人,难道欧阳修之子欧阳辩便是怕事之人?”
父子对视,哄堂大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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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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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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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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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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