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师尊邢破天要在天鹰山脉之中设立“幻兽宗”分部,她便急匆匆地赶回达拉族山寨,想要第一时间将这个重要信息传递给父亲贝吉尔特。
达拉族和“幻兽宗”本就交往密切,如今这西岐省第一大派愿意在天鹰山脉设立分部,定然会大量招收达拉族人为弟子,双方的关系,无疑要更进一步,对于整个山寨的安全性,也是平添了一份保障。
一路而来,甘暮云心情愉悦,足底生风,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泛起红光,靓丽的身姿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惹来不少路上男子的注目与赞叹。
然而,就在踏上天鹰峰的那一刻,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笼罩心间,没有任何理由,甘暮云却感觉胸口发闷,莫名地呼吸困难。
难道……寨子里出事了?
她从小心思纯净,念头通彻,因而灵识远比常人敏锐,对于一些吉凶之兆的预感,也往往会最终应验。
即便如此,她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心神不定,焦躁不安。
“阿雪!”
担忧达拉族山寨的情况,甘暮云口中发出一声如同鹰唳般的清啸。
下一刻,蔚蓝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唳声,仿佛在回应她一般。
紧接着,一道白影自空中疾闪而过,于呼吸之间落在了甘暮云面前,竟是一头通体雪白,高傲威武的巨大雪鹰。
“带我上山!”甘暮云抚摸着雪鹰的背脊,在它耳边轻声细语道。
“早就该让我背你回去了。”雪鹰阿雪嘀咕道,“半日的路程,愣是让你走出了两天。”
甘暮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阿雪的脑袋,随即莲足点地,瞬间跃上鹰背,雪鹰双翅一振,一人一鹰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很快就消失在云朵背后……
阿雪的飞行速度极快,不过一刻时间,甘暮云已经可以透过云层,窥视到达拉族山寨的轮廓。
然而,她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没能得到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雪鹰开始缓缓降落,山寨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而甘暮云的一颗芳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尸体!
遍地的尸体!
偌大的山寨之中,没有一丝生机。
映入眼帘的,唯有横七竖八,难以计数的尸体!
阿雪尚未着陆,甘暮云便慌慌张张地纵身跃下,焦急地查看着地上的尸身。
“罗格长老!”
看着一具横卧在地的年迈躯体,甘暮云浑身一颤,美眸之中涌起了丝丝雾气。
然而,心理上的打击并未就此结束,地上的无数尸体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铁吉!”
“宽德拉!”
“库洛洛!”
是谁,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看见好友库洛洛的那一刻,甘暮云眼眶中的泪水再也难以抑制,如同决了堤的大坝,飞流直下,“唰唰唰”地落个不停。
库洛洛瞪着一双怒目,英俊的脸庞略显扭曲,至死都未曾瞑目。
她轻轻蹲下身子,握住库洛洛冰冷的左手,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伸出右手,将库洛洛的双眼合上,随即站起身来,目光扫向山寨的前方。
“爹爹!”
她的眼神,忽然落在了寨子入口处的一道身影之上。
达拉族族长,也是甘暮云的亲生父亲,贝吉尔特!
身为一族之长,贝吉尔特的表情与库洛洛截然不同,在生命的最终时刻,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无尽的忧愁。
也不知是在担心山寨的存亡,还是在挂念她这宝贝女儿的安危。
有那么短短一瞬,甘暮云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发软,几乎无法站住身形。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就赶快醒来罢!
除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甘暮云这辈子几乎没有做过噩梦,且本人也常常引以为傲。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希望自己正身处梦魇之中,待到一觉醒来,睁开双眼,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斑、斑得……”
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甘暮云心头一惊,随即又是一喜,急忙循声找去。
很快,她就在一名族中大汉的身躯下方,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多龙!”
看清发声之人,甘暮云激动地伏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挪开了俯卧在多龙身上的大汉,露出他壮硕的身躯。
此时的多龙面色惨白,神情萎顿,早已没有了当初挑战钟文时候的威风。
“你怎么样了?”甘暮云素手入怀,取出一个带着自己体温的药瓶,随即将一颗疗伤丹药递到多龙嘴边,“快,把这颗丹药服下。”
“斑得,我、我怕是不行了。”多龙并未吞服丹药,而是吃力地说道,“你赶快走,不用管我,快,快走!”
“多龙,究竟是谁?”甘暮云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平静,泪水却顺着柔嫩脸颊止不住地滑落下来,“是谁下的毒手?”
“是、是那个金色眼睛的恶魔,还有他的同伙。”多龙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是他们杀了族长,杀了长老们,杀了族里的所有人!”
“是他!”甘暮云脑中浮现出神秘人天璇的影子,“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他说是要找一面镜子,抓住族人们逼问,答不上来的就直接杀害。”说着说着,多龙的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这个混蛋!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镜子?”甘暮云一愣,“什么镜子?”
“不知道,我们哪里见过什么镜子?这恶魔十分邪门,只需要看你一眼,就能夺人性命。”情绪过于激昂之下,本就虚弱的多龙更显疲惫,“我能够撑到现在,还是因为先被他的同伴打晕,才没有遭其毒手。”
“你先把药吃了。”甘暮云再次将丹药送到多龙嘴边,“我带你去山下找医师。”
“没用的,我的伤势自己清楚,治不好了。”多龙惨然一笑,“寨子里没有镜子,难保那个恶魔不会在山里搜寻,趁他们还没发现你,赶紧走罢!”
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活着的族人,甘暮云哪肯轻易放弃,只是不依不饶地想要将多龙带走。
两人正在争执间,一个阴恻恻的嗓音忽然自背后响起。
“咦?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
甘暮云面色一变,娇躯瞬间拔地而起,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左右双手同时出现了一只彩色圆环。
听见她召唤,一旁的阿雪猛地展开双翅,目露精光,身子弓起,摆出一副全神戒备的迎敌姿态。
入眼之处,是两道黑色的人影,脸上的白色面具和胸口的太极图案都是那样的熟悉。
而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却无疑是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睛。
只是和这双金瞳对视了一眼,甘暮云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颤栗和恐惧。
天璇!
曾经操控昆图族进攻天鹰峰,试图抓捕拥有“天煞体”的小丫头珠玛,如今又痛下杀手,将整个山寨屠戮一空的神秘金瞳男子。
站在天璇身旁的,正是他的搭档,曾经和宁洁交过手的大汉金奎。
“好俊俏的小娘们儿。”这名魁梧的黑衣男子笑着说道,“得亏回来看一眼,否则岂不是要错过了?”
“正事要紧!赶紧从她口中逼问出镜子的下落。”天璇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等到事情办成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一天到晚正事正事!”金奎不满道,“任务一个接着一个,老子也是男人,老子也有需求!再说了,外头那些个庸脂俗粉,哪有这个小娘们儿水灵?”
两人就这么当着甘暮云的面,讨论起她的命运,竟然完全不将这名位列“大乾英杰榜”的青年俊彦放在眼中。
“是你们杀了大家?”甘暮云清澈的双眸燃起熊熊火焰,手中的双环一紧,娇躯散发出强劲的天轮气势。
从小心思纯良,性情温和的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难以遏制的怒意,就仿佛胸口有一团烈火在焚烧,又好似一万只蚂蚁在心间撕咬。
对于温柔的甘暮云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可惜,却并不美好。
“不但长得水灵,还很有个性。”金奎啧啧赞道,“我愈发中意她了,决定了,这个小娘们,我要带走!”
“哎。”天璇迟疑片刻,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随你吧,不过在此之前……”
话音未落,他的金色双瞳猛地收缩,眼中散发出两道闪耀夺目的光芒,朝着甘暮云疾射而去。
这股气息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在金色双瞳的注视下,甘暮云却不知为何,丝毫提不起闪躲的念头。m.χIùmЬ.CǒM
“小心!”
眼看这朵达拉族之花就要被瞳光击中,谁也不曾料到,本已奄奄一息的多龙,竟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弹地而起,将自己壮硕的血肉之躯,挡在了甘暮云身前。
两道疾光毫不容情地击打在多龙身上,悄无声息,并未造成多大声势。
然而,多龙的眼神之中却瞬间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缓缓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多龙!”
甘暮云悲呼一声,纵身赶到多龙身旁,伸出白玉般的右手,紧张地探他鼻息。
出人意料的是,多龙身上已然没有了生机,鼻息却并未完全消失,竟是处于一种类似于植物人的状态。
“你做什么!”金奎对着天璇怒目而视,“不是说了么,她是我的!”
“我并不想杀她。”天璇平静地说道,“只是想搜索她的魂魄和记忆,找出镜子的下落,这个男人本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才无法承受我的‘搜魂’。”
“被你搜过魂,她纵然不死,也会变成个傻子!”金奎并未被说服。
“你看中的,不就是这副皮囊么?”天璇淡淡地说道,“心智是否正常,又有什么关系?”
“放你娘的狗屁!你当老子是什么人?”金奎没料到他有此一说,不禁勃然大怒,“我会干一个傻子?”
“你还真是难伺候。”天璇不耐烦道,“既然不让我搜魂,那不如由你来问出镜子的下落罢!”
“我来就我来!”金奎微微一愣,随即大声应道,“正好和未来的老婆沟通沟通感情!”
说罢,他果断迈开大步,哈哈大笑着走向甘暮云。
“恶贼,受死!”
甘暮云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向天璇和金奎二人,小腿轻轻一蹬,娇躯猛地向前蹿了出去,掌中双环“叮”地交击在一起,狠狠锁向金奎的脖颈处。
“小娘们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金奎轻浮地调笑了一句。
与此同时,一股无可匹敌的灵尊威压从天而降,准确地笼罩在甘暮云身上,她只觉浑身一软,体内的灵力忽然消失不见,娇躯一僵,登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分明仇敌就在眼前,自己却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做到。
“阿云!”
眼见甘暮云受制,阿雪口中发出一声尖唳,双翅一振,待要猛扑上前,施以援手,不料两道如闪电般迅疾的金光凭空而至,不偏不倚地击打在它的一双翅膀之上。
雪鹰只觉阵阵难以想象的剧痛自翅膀处袭来,如同遭到烈火焚烧一般,哪里还有飞行的能力,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四尺身躯在惯性作用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实实在在地摔了个“鹰吃屎”。
原来又是天璇施展瞳术,对这头忠心耿耿的灵禽,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阿雪!”
眼见族人惨遭屠戮,多龙生死不知,而灵兽伙伴又被狠狠重创,甘暮云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只是撕心裂肺地叫唤着雪鹰的名字,脑中一片混乱,忽然生出一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的感觉。
如果说在这二十四年间,她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温柔和善意,那么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这名心灵纯净的年轻女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恨!
啊,我敬爱的达拉天神!
爹爹、库洛洛、罗格长老……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您虔诚的信徒,他们善良、正直、勇敢而谦卑。
为什么,他们会遭受这般不公的对待!
难道只是因为弱小么?
这终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么?
如果是,那么达拉天神,请您赐予我,您最忠诚的信徒,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以力量罢!
战胜敌人的力量!
只要能够战胜这两个恶魔,为大家报仇,我愿意付出所有!
哪怕是……生命!
泪水已经流干,甘暮云的双目微微红肿,却仍旧一眨不眨地怒视前方,似乎要将眼神化作利刃,把两个仇人的身体狠狠贯穿。
生平第一次,她在心中对达拉天神许下了不好的愿望。
杀戮的愿望!
复仇的愿望!
没有力量的善良,只是空中楼阁,终将被现实击溃,或许,这就是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小娘们儿,乖,告诉我,镜子在哪里?”
金奎肆无忌惮地伸出粗糙大手,朝着甘暮云吹弹可破的柔嫩脸蛋摸去,口中带着一些兴奋,几分轻佻,“这么细皮嫩肉的,万一被天璇那家伙弄伤了,我可要舍不得哩!”
伟大的达拉天神,莫非这就是我的命运么?
眼见达拉天神并没有做出回应,面对强敌,自己依旧无能为力,甘暮云终于心如死灰,缓缓闭上双目,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轰!”
就在金奎的咸猪手即将触碰到甘暮云脸颊之际,忽然有一道光影从天而降,迅如闪电,势若奔雷,毫不容情地落在他头顶,竟然将他壮硕的身躯直接砸入地面之中。
剧烈的碰撞激起漫天尘烟,整片区域瞬间变得模糊一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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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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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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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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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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