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叫了她一声。
“你、你、你……”
看到他身上被子弹打得伤口,不停地流血,沈秋然觉得她的呼吸都是痛的。
“你哭了,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哭。”男人浑然不觉得自己有多痛,也不知道此时的他有多吓人,他看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那么纯粹。
他走过来,嘴角含着笑意,“看到我你不开心吗?流那么多眼泪?”
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想擦拭她的眼泪。
可他伸手过来了,她却感觉不到他的触摸。
沈秋然愣愣地看着他。
才发现他的脸色好苍白,比她涂石膏粉还要苍白。
一点血色都没有!
沈秋然目光颤抖地看着他:“陆南承……”
她控制不住对他的想念,她伸手去抱他,可是他明明就在眼前,不管她怎么抱都抱不到他,她伸出去的手,能够穿透他的身体。
她摸不到他,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怎么会这样?”沈秋然急得哭了起来,又不甘心,她继续伸手去抱他。
抱一下不行,那就抱两下,抱两下不行,那就抱三下,四下,五下……
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她就是抱不到他。
她急哭了,眼泪哇哇哇地流:“陆南承,怎么会这样?我想摸摸你的伤口,我想给你的伤口止血,为什么我碰不到你?”
“小傻瓜,我已经死了,你是碰不到我的。”陆南承眸光含笑看着她,语气和眼底都有宠溺。
“死了?死了……”沈秋然痛苦地看着他流血的身体,伤心过度之后,她生气地看着他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住自己的命吗?你为什么死了?你干嘛丢下我和孩子死了?”
沈秋然生气地想打他,她捶打他时,拳头穿透他的身体,打了一个空,她脚下站不稳,趴倒在地上。
她下巴被磕痛,在她摔下来那一瞬间,眼前晃了一下。
再睁眼时,哪还有陆南承的身影?
她感到四周凉飕飕,阴森森。
她抬头四周张望,看到身边都是很漂亮的花,眼前有一座拱桥,拱桥看不见尽头,桥上方飘着黑黑的雾。
沈秋然爬起来,走上了这座桥。
走了很久,她总算看到桥的尽头,桥的尽头站了很多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高的,有矮的,好胖的,有瘦的……
有衣着很干净的,有衣着破烂的,有身体完整的,有身体不完整的,有人伤口在流血,也有人的身体已腐烂……
沈秋然目光落在排在最后面的那十几个人身上。
他们都是穿着军装,有的双腿没了,半截身体飘在空中,有的身体像被炸烂,皮肉像布条一样在身体上挂着,有滴着血,有的像陆南承那样,身上被子弹射穿,衣服全是鲜血……
陆南承!
沈秋然在这十几个人的身上,看到了陆南承!
“陆南承!”她叫了他一声,然后朝他跑去。
陆南承听不到她在叫他,他在静听战友们说话。
很快,他们排的长队变成短!队,他们前方,有个老太婆给他们盛汤。
“陆营长,喝下这碗孟婆汤,咱就下辈子再见了!”
“陆营长,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陆南承的战友们都喝下了孟婆汤。琇書網
眼看陆南承就要喝,沈秋然急得加快脚步跑过去,可是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到陆南承的身边,不管怎么喊,陆南承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最后喝下了孟婆汤……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轮回的通道,看着他的身影由清晰变成模糊,由模糊变成虚无,沈秋然哭成了泪人。
她哭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她,感到很难受。
呼吸像带着火,每呼吸一下,鼻腔都灼痛。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做了好几下挣扎后,她放弃了,就这样让自己在痛苦中晕睡。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隔离楼的病房里。
病房有其他跟她一起隔离的病人。
病人见她醒了,都上前来关心她。
沈秋然懵,她真的被感染了?
这时,护士过来了。
见到她醒了,忍不住哭道:“沈医生,病人越来越多了,死的人也越来越多,阿无也死了。”
阿无是护士。
沈秋然替阿无的死感到心痛。
她突然想起跟外公见面的梦境,外公说脐疗……
她起身,想去中药房配药,做药泥。
可刚下床,她肚子就痛了起来。
她忍着要拉肚的痛,对护士道:“给我纸跟笔。”
护士见她神色紧张,也不敢怠慢,赶紧拿笔跟纸给沈秋然。
沈秋然把外公在梦里跟她说的方子写了下来,做法,用法,都写得很详细,然后交给护士:“你拿去给李医生,让她照着方子去治疗病人。”
这个时候,沈秋然根本就不去管这个方子有没有效,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李雪莲看到她的方子,如何去治疗,沈秋然不喜欢李雪莲,但不得不承认,李雪莲对医学方面,很认真,也很执着。
护士拿了方子出了病房后,沈秋然去了厕所拉肚子。
这具身体这么虚弱吗?她跟李雪莲共事,李雪莲都没被感染,她被感染了……
回到病房,又大吐特吐,吐完后,她整个人都快要死了,她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双目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陆南承……
想起晕睡时的梦,她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那个梦太真实了!
陆南承和他的战友,真的去投胎了?
……
李雪莲拿到沈秋然的方子时,刚好国家送来了一卡车的生藿香!
今天,刚好来了一批志愿者。
李雪莲拿着方子,交代志愿者如何做药泥。
做好的药泥,让志愿者拿去给隔离楼的病人脐贴治疗。
何诗容在跟着李雪莲做药泥,她身体虚弱,辗生藿香时,还没辗多少,就累得气喘,满额是汗。
李雪莲急了用药,见何诗容干活速度又慢,效果又低,气道:“这活你干不来就不要干!我们都在等着用藿香泥,你在慢吞吞的辗磨,是想急死我们吗?”
其他志愿者也对干活不利索,弱不禁风的何诗容有意见。
“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会干活的,不会干活就在家里待着,来这里干嘛?要是感染上病,还要医生多救一个人。”
“只是磨药就累死这样,弱不禁风的。”
何诗容急得小脸通红,气喘地道:“我……”
听到她说话带喘,李雪莲皱眉,走过来推开她:“你回去,医院不需要你这种娇弱弱的人,你一看就身体不好,免疫力低下,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万一感染触恶,会要了你的命。”
李雪莲觉得自己并没怎么用力推何诗容,何诗容就摔倒了。
还晕了过去!
李雪莲吓得目瞪口呆!
陆南承突然冲过来,抱起晕过去的何诗容,冷冽地扫了一眼李雪莲,便转身快步离去。
李雪莲:“……”
怎么回事?
南承哥好像很紧张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南承哥的什么人?
这个疑问,在李雪莲心里纠结了三天,三天后,药泥做得差不多了,她来到隔离楼看沈秋然,开门见山问:“你感染这些天,南承哥没有来看你,却对一个没感染,却弱不禁风的女人上心,还亲自送她出岛,回来还警告我,不准再欺负她,沈秋然,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知道她是南承哥什么人,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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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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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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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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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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