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因为哭过还泛着淡淡的桃红,像天然的眼影,那一副无邪的样子看得韩奕心痒痒。
女人启口:“也不是,就是心里老想着今天要审耿天临的事,自然而然就醒了。“
其实她是因为韩奕用力过猛,浑身发疼才醒来的,但不好意思那样说。
“怎么了?”她岔开话题,看韩奕浓眉不展的样子,“电话里有急事吗?”
韩奕心事重重地朝她走来,在床边坐下,侧头幽幽地问:“你真的想不起来连云舟是谁吗?”
上官晏被问得一头雾水,她认识连云舟就是从安然疗养院接受治疗开始,只是最开始她的主治医生不是连云舟,是一位姓王的医生,后来那个医生听说发生了意外,连云舟就接替了他管理疗养院的工作,她才和他认识的。
“什么意思?”她不懂韩奕在暗示什么。
韩奕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这是荣子默从连云舟那里翻到的。”
她视线落到手机上的一霎那,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上面那个短发,带着红色发箍的小女孩,不就是她吗?xǐυmь.℃òm
女孩手里抱着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龚一鸣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她肩膀,笑容很淡,而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少年,年纪看得出稍大几岁。
男孩面容瘦削,眼神拘谨,他背部挺得僵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攒起拳头。
谁会把这个仿佛天生眉宇间带着疏离感的男孩,和长大后笑容可掬的连云舟联系到一起?
记忆顺着照片提供的线索,在回忆的迷宫中摸索。
它穿过长长的时间隧道,重新聚集到17年前一段深埋的,被她忽略掉的某段回忆中。
可能那段回忆对她并非很重要,很多细节已经彻底忘记了,但是她的确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一天,可能是过什么节日,龚一鸣叫了连岳来家里吃饭,连岳就带上了他儿子一起来的。
至于这张照片,她也不太有印象,但照片里只有她,龚一鸣和那个少年,所以应该是当时连岳拍下来的。
她手里抱着的书,上官晏记忆很深,因为当她知道自己的神经障碍叫“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症”后,龚一鸣就给她买了这本童话,用意是想安慰她,帮助她以另外的视角去看待自己的病。
但后来那本书莫名其妙就弄丢了,她记得自己还伤心地大哭了一场,最后龚一鸣不得不又重新给她买了一本。
就在上官晏还在深挖那些零碎片段时,韩奕平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云舟改名前就叫连峰,正是连岳的儿子。”
上官晏难以置信,“那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身份呢?”
她更不明白的是,虽然连岳帮龚一鸣偶尔照顾过她,但是她和连岳并没有多少深厚感情,更不用说和连峰了,她甚至对他那时都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为什么他要接近她?
“你忘了昨天连云舟留下耿天临时怎么说的吗?”韩奕唇线拉直,凛声道,“答案应该就在他身上。”
……耿天临我留给你,有的事你确实应该知道……
这是连云舟对她说的原话。
真相,17年前的真相,连云舟几乎是送到了她面前,垂手可得:“耿天临应该醒了吧?”
……
耿天临在医院醒来,医生确定他体内的药物残留已经很低,也没有其他身体大碍后,特案组很快将他带回市局。
在坐进令人肃然的审问室前,他已经获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的邪|教组织基本被连根拔起。
尽管这几年为了躲避国内严查,他开始转移到南亚,想开拓海外市场,但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顺利。
大部队的教徒还是集中在国内,璟洲是他的灵修会发家的根据地,所以当郭为劝他把重心还是移回国内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璟洲。
哪知这里竟也成为他的覆灭地。
他垂着头,万念俱灰地坐在桌前,郭为死了,赌场被查封,他所有的资产也被没收。
这里根本没有他还能回旋的机会,他完了。
审问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提审他的两个人进来,耿天临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你还记得我吗?耿天临.”
他听有人这么问他,抬眼瞅了眼,一男一女,问话的是女生。
他不觉得自己认识,视线甚至没有在上官晏脸上多停留两秒就转开。
保持沉默。
上官晏按捺住眼中的怒色,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因为发量稀疏,并没有挡住他耳根后靠下的位置,露出的一块褐色印记。
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全形状,但上官晏知道那就是周巡和万言笔下的三角形胎记。
她冷冷地再抛出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龚一鸣吗?”
这个名字就像给了耿天临一嘴巴,他猛然又抬头,无精打采的眼眸瞬时聚焦,重新审视起对面问话的人,浑浊的眼睛疑惑道:“你是谁?”
上官晏简明意赅:“我是她的养女。”
耿天临张嘴,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以为是谁呢?”他嗤鼻道,“你命还挺硬,当年那场大火都没把你一起烧死。”
上官晏也讥诮地说:“是挺硬的,不然我今天哪有机会和你面对面?只是我们位置不一样。”
耿天临知道她在讽刺他,但他看上官晏就跟看个黄毛丫头一样,不当回事,眼神飘忽一眼又落到别处,没说话。
上官晏并不在意,她拿出一张三个人的照片放桌上,自顾自地说:“你,龚一鸣和连岳,曾经是一所名牌大学里,不同专业但同一个寝室的室友。”
耿天临听到警方都已经掌握到他们三人关系时,还是忍不住从眼角瞄了眼桌上的照片。
那是当年他们三人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分别在田径,游泳和篮球三项运动上都获得了奖牌,学校知道他们是室友,就以此把他们作为重点宣传,让三人的合照登上了当年的校报头条。
照片上,三个19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运动服,脖子上都挂着奖牌,龚一鸣的手里还捧着小师妹送的鲜花,大家勾肩搭背。
阳光下,年轻的面容,笑得绚烂无比,青春张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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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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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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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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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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