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主角,这珠光缀玉的长车就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不过满座宾客当众笑是不敢笑的,只能偷偷笑。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地是,在永川河畔,魔界的人也是一脸菜色,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这下天官们舒坦了。
直到最后的余音,两位任性妄为的主角,才挽着手从永川河上空踏云漫行。
红衣交融,极目而来。
魔尊紧紧扣住她的手,“我以为你要留在那里。”
“所以你还提前收拾过了?”谢司首眨下眼睛,“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毕竟是魔尊,总不好成亲都没不让人看到……而且我也不喜欢跟他们道别。”琇書網
想想坐上长车后,姬荀那酸溜溜的话,晏画,木佑……她就头痛欲裂,况且不是个擅长离别的人,便早早和魔尊商定了要“私奔”一回,也算应了姬荀当年说的那句话。
不喜欢坐车,偏要跟他一路走过来。流云散逸,魔尊看着底下一群翘首以盼的天官与魔族们,两界盛典,自是不胜恢宏,接下来的步骤却也不少。
他轻笑,“你身体还没好全,走也走累了。”
这点路哪里就累了?谢拂池还没想明白,身体就一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被抱到了一只系着红绸的婆罗鸟背上。
“他们都想看看你。”
闻言,谢拂池坐直了两分,与他乘风行过虞都上空。彼时夜色漆黑,忽地有无数星星点点从虞都的每个角落升起,谢拂池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孔明灯。
“魔族有个习俗,若是对新人真心祝福,就会送上一盏亲手做的灯。”
夏日萤火一般的灯,在魔尊眼中摇曳着璀璨的光华,轻声解释着。
不同于天官们的目瞪口呆,没有魔雾,魔族肆意的天性便更加张狂起来。街巷上挤满了人,那些新生的,熟悉的面孔,都在喜悦恭迎着这位带给他们光明的魔后。
时嬴牵着她的手,在欢欣喜悦中,礼官的祝祷词中,一步一步走进星辰宫。
这是人间娶亲的礼制,然而他们不敬天地,不拜高堂,唯有最后那一拜,是他们毕生所愿。
而后的事,就是长袖善舞的长戎魔君出面,应对来来往往的天官与魔界的宾客。
谢拂池则回了星辰殿,甫一踏进去,她就瞧见了熟悉的一景一物。
竟都是按照她在东灵山的寝殿装饰的,窗台下,更是生满了魔界不会盛开的山茶花,徐徐风来,满殿幽香。
“让你离开天界迁就我,是我不好,我会尽力弥补你。”
时嬴从背后缓缓抱住她,鸦发顺着肩滑落,烛光摇曳间,红衣缠绵地与她交融一处。
谢拂池当然知道,此刻魔界并不能完全离开他。她转身,见时嬴垂下眼帘,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指尖擦过掌心,慢慢将她纤细的腕子拢在手心里。
感知到魔尊大人这样小心翼翼又歉疚的行为,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谢拂池噗嗤一声擒住他的手,欺身过去,笑吟吟地望着他,“所以你要补偿我。”
时嬴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难得乖顺,“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啊。”
此刻除了他,谢拂池什么都不想要,刚醒来便分别,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
捧着魔尊的脸,抵着他的唇,她低声问:“这两个月,有没有想我?”
她鲜少打扮,今日却妆容明艳,面若桃花,耳下甚至坠了两粒莹润的鲛珠,摇曳生姿。时嬴摩挲着她的鬓发,指尖也沾染了幽微的山茶花香。
面对这种明知故问的行径,魔尊的回答只有一个。
他低头凑上去,唇瓣柔软,吻渐渐深入。谢拂池许久不与他亲近,只觉他气息灼热,更难抵他步步入侵。一声短促的惊呼,她已被推倒在松软如云的床榻上。
“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来找答案。”
他俯身压过来,热切地亲吻着她,好像要将。一只手牵引着她的,放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却放在她腰带上,嗓音低沉到像是在喘息,“……我的伤疤已经好了。”
指尖下结实流畅的薄肌,谢拂池仰头,看着他眼尾的潮红与眼底暴风骤雨般的浓情,情不自禁地滚了下喉咙。
“是吗?让我检查一下……”
风儿轻吹,从缝隙里送来幽香。青纱帐落下,遮住一室旖旎春色。
而外面长戎还在应对宾客,笑的脸都僵住了。那晌天界来的小灵芝仙喝醉了,抱着魇妖蹭个不停,气的沉黛一个劲地叫。
难得热闹的时刻,白诃抱着酒坛问:“阿烟没有来吗?她身体还没有好吗?”
谈烟醒后,元魂一直虚弱,难以恢复。
长戎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她去人间了。”
“人间?”
“栖弋魔君留下一封信,让她送去青阳宗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或许可以帮阿烟恢复如初。”长戎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最近几百年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人间有这么厉害的人?”白诃睁大了眼睛。
“我也不清楚,按理说有这般实力,早该飞升了,也许这个人不想离开人间。”
两个人俱是疑惑不解。夜色里明灯如夏日萤火,四下飘飞,白诃站起来,忍不住问道:“长戎,人间真的那么好吗?”
长戎想了想,目光透过喧嚣的浮尘,落在远方,“红尘滚滚,痴愚者众多,算不上好。”
“不过凡人却有一样好。他们生命短暂,更懂得珍惜。”
孔明灯在虞都上空摇曳了一整夜。
谢拂池起初检查地还很仔细,后来便没有了力气,她第一次知道,雪也可以滚烫,可以燃烧。
直到差点被烧成灰,魔尊起身,抱她去清洗干净,方才低哑着声音问:“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
谢拂池含泪瞪了他一眼。她脸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红晕,眼中迷离的水光还没褪去,这一眼威慑力不足,倒显出了几分特殊的妩媚昳丽。
时嬴心跳骤然加速,被引诱了一样低头亲吻她。
“知道了,知道了。”
她挥挥手,终于不胜体力,沉沉在他怀中睡去。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雪夜里开满了锦簇的花。她本是一个感情荒芜的人,可是如今,她有了偏爱她的哥哥,也有了珍视她的朋友,更有了不渝的夫君。
她的心府中,盛放着织缎如霞的繁花。
第一朵花,是山茶,出现在他第一次在苍黎山偏袒她的时候。
她不肯承认,却任由那样的情愫,无声绽放。
最后漫山遍野,皆是他。
一觉醒来时,魔界金色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浅浅地在帐中洒下交错的光影,在他眼中跳跃着。
他一直不曾离开,正用一双银色的眼眸专注地看她。
没有什么比一觉醒来,他还在身边更值得让人喜悦的。她心中溢满难言的满足,朝他眉间伸出手,轻轻触抚着他无意显露的堕神印。
他下意识想躲开:“我还是失信了。”
她摇摇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我不在乎你是神君还是魔尊,一个对人世有所期许的人,永远都会是他自己。这个道理我从前不懂,可是现在我却明白了。”
她的声音轻若鸿羽,却沉沉地落在他心上。
“而想和你在一起,也是我对世间最后的期许。这就是谢拂池成为剑灵,却依旧还是谢拂池的理由。”
曾经那些穿心而过的锋锐剑气,也变得异常温柔。这一瞬间,他前半生的寂寞孤独,生死离别都在远去。
晨风荡起轻纱,谢拂池漆黑的眼瞳被天光染亮。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脆弱的心脏上。
她掌心温热,足以温暖他的余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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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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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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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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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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