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被惊动,蜂蛹而至,将这花园一角围的水泄不通。
谢拂池倒退一步,摇摇晃晃地倒下。
周围忽的一暗,谢拂池落在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她抬起头,看见紧紧绷住的下颚线条。
她欲再往上看,眼前一黑,双眼被一只手牢牢盖住,半点光亮都不许她看到。
黑暗中,周身一阵哗然,似是齐齐下跪的声音,“尊上!”
抱着她的那个人语调没有一丝温度,“杀了他。”
不。
谢拂池艰难地开口,“不要……”
那人身形猛地一颤,脑中嗡鸣。她又重复了一遍,“别,别杀他。”
看着她腹部的殷红,他忽有些难以喘息。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是要原谅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她难道不会感到疼痛吗?
他换了一身血,苍黎的同身咒也失去了效果。在深渊里醒来的那刻,他便感受不到她的任何疼痛。
可这一刻,他似乎又察觉到了那种剜心的痛苦。
他怔了一会,才低低道:“好。”
*
初涯醒来时,身下似乎在移动。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争执着什么。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灵剑,留在岳河城修养两日也就好了,怎么会想要带她一起出发?”
“这是主上的命令,阿歆,我也无可奈何。”
“长戎。”女子掩住唇,声音微微压低了些,间或咳嗽,“主上对她怜惜恐是对天界尚存一分希望,我们或许可以直接杀了她,为栖弋魔君分忧。”
青年竟是笑了,“这种话你同我说说便罢了,可千万别传到主上耳里,到时候我可说不准你的下场。”
女子不说话了。
初涯努力睁大眼睛,发觉自己竟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被一只巨鸟衔在嘴里,正歇在一处山丘旁,再回头望去,身后竟是一排这样的巨鸟。
他暗暗试了试术法,发现根本无法动摇笼子半分。
远处那青年抬首,初涯发现他一身锦缎蓝衣,面容白皙清俊,眉眼间隐隐带着人间书生的气质。
青年朝他走来,笑道:“仙君不必试了,这是上面是我魔界的封印,你打不开的。”
“魔,魔界?”
初涯瞠目结舌,巡视一圈后,才后知后觉鹤府原来早已被占据,里面不过一群魔界的人在假冒。
他惊惧难言,恍惚中,脑海里划过一袭青衣轰然倒下的场景,顿时难安,“司首呢?你们把司首怎么样了?”
长戎怪异地看着他,良久,叹气道:“刚死,我们已经帮你埋了,不用谢。”
心头的颤栗侵袭全身,初涯浑身发寒,一下子跌坐在笼中,脸色惨白。
*xǐυmь.℃òm
“刚死”的谢司首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无声地叹口气。
雪白的独角兽天车内里宽敞舒适,能容纳七八个人活动。不仅床榻器皿,连茶案书案都一应俱全。四名魔族驱使四只独角兽,行动极稳,半路连滴茶水都不会溢出来。
里面更是布置奢靡,鲛纱帐,锦云榻,檐坠清音铜铃,连香炉里焚烧的都是千金难求的月梨香。
一只手从帐外探出,骨节分明,颜色苍白。
谢拂池已经见惯不惊,紧紧闭上眼睛。这次那个被魔族称为尊上的人,俯身摁在她眉心上,渡去了一缕灵力。
今日也该到此为止了,谁知他竟忽然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头放在膝盖上,解开了她整齐的头发。
“疼吗?”
他忽然问。
谢拂池乖巧地像块木头。
他不知道在问谁,谢拂池却哪里敢说话?
这几日她虽一直躺在此处,却也渐渐明白过来,她枕的这位,就是魔界新上任的魔尊。
真是奇怪,在人间时,栖弋明明一提到新魔尊的事就几近发狂,怎会容忍有人坐上这个位置?
魔尊的气息干净冷冽地像个凡人,没有仙气也没有魔气,越是如此,谢拂池越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现在的状况应当是濒死。
“看来是不怎么疼。”
谢拂池觉得他似乎在笑,随即听到他说:“别试图做什么,外面都是魔族,你最多只能一个人逃出去。”
谢拂池顿时升起不安,腕上微微一凉,有了束缚的感觉。
魔尊平静道:“这样你才会比较安分。”
谢拂池没睁眼,他就那样将散着发的她放回去,鲛帐重新掀起,车内空无一人。
不一会,一个小魔姬端着托盘进来,轻轻放在案上:“姑娘,今天是小烤羊腿,玫瑰甜糕配云雾茶,您需要先用哪一样?”
香气阵阵,谢拂池咬紧牙关,忍耐地很辛苦。
小魔姬掩唇笑了笑,起身点亮了车内的一盏星河灯,转身告退。
确认的确无人窥视,谢拂池才睁眼,纤细手腕上系着一条透明的绳,绳尾嵌在马车车壁里。
姮媞咦了一声:“永川河水结成的绳?看来你是被识破了。”
谢拂池扯了一会,自己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谢拂池又叹口气,这魔尊竟如如此小心,即使她一直将内息搅的混乱,又借助虚华镜伪装出伤口,他也没有信任自己。
于是她索性坐起来,姮媞看着桌上,说:“给我切一块。”
谢拂池冷笑:“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惦念烤羊腿?”
镜灵高贵冷艳:“我堂堂虚华镜灵,难道要跟着你餐风饮露不成?再说你反正也跑不了,不如吃饱喝足再说。”
谢拂池恨不得把她摁在水里,但也坐起来,开始品尝魔界的食物,小羊腿烤的外酥里嫩,只是配了茶,少了一些风味。
姮媞浅浅尝了一口,满足了口腹之欲后,慢吞吞地说:“那天你给自己施了昏睡咒以后,魔尊挺紧张你的。”
谢拂池开始吃甜糕,闻言抬睫凝望着车里那盏昙花星河灯。
“我看不懂他的意图。”
姮媞想了想:“或许是喜欢你?岳河城的习俗,为一个女子提灯就是要接她回家的意思。”
这个古怪的风俗让她回想起那夜的场景,谢拂池怔了一会,望着漂亮精致的甜糕,再也没有食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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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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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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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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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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