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战将笑了笑,捂着腹部伤口说:“帝君已经陨灭,我绝不可以让少君也死在这里。”
说着,他纵身跃进火海中,没有一丝犹豫,祭台如同一条血口,将他吞噬,在他跃下的那一刻,陡然腾起血色的火焰。天仿佛裂开了一条缝隙,但远远不够……
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苍部的战将,从不惧死。
四周都燃起了火光,沙城以祭台为中心,开始不断陷落。
时嬴的眼神没有哀恸,也没有痛苦。
他已见证过无数次,这些将士没有一个会活下来。而他,必须活下去。
活到下一个轮回。
障也好,幻境也罢。
血色的天空终于露出一条缝隙,似有引力在牵引着光柱所笼罩的东西,一切飞沙走石都在倒流往天际,五光十色的洞口在闪烁着光辉。
这就是出口了吧。
已逝之人,总要为生者让路。
晏画抱着闻昼走到光下,瞬间被吸引着往外飞去,她回头:“拂池——”
谢拂池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谢拂池胸口仍然剧痛,她离那出口只有一步之遥,她却没有动,反而回头看着时嬴。
少年静静看着她,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去吧,你不是要救我吗?我们等会就再见。”
虽然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找到了方向,却找不回现在的自己了。
谢拂池嗓音有些哑:“我等你。”
她走到光下,天际缝隙却在闭合。
这条路,只能通过两个人。
她心中一惊,眼睁睁看着它合拢。漫天血色,火光冲天。琇書網
少年似乎早有所知一般,低下头,用自己冰冷的脸蹭了蹭她,微笑着说:“要不你在这里陪着我?”
谢拂池坚定地摇头:“不行。”
无论怎么舍不得,她都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开玩笑的,我当然会送你出去。”
他忽然调转了她手里的天璇,猛然刺入自己的心脏。
“时……”
谢拂池甚至来不及出声,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个极为短促的音节,剑上寸寸是血。
少年的长发在空中飘散不歇,尾缀很长的发带飘散在风里,他眼角赤红,银白如雪的眼里爬满血色,看起来既诡异又妖艳。
原来他的眼睛并不是因为神魔之怨才变成这样的,他一直如此。
察觉到她眼底的愣怔,少年唇边翘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多好,至少她没有恐惧。
他语调微微森然,如同在诅咒她一般:“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无妄海也好,流亡也罢,你永远也无法摆脱不我。
他将她在焚风中被吹乱的头发别在而后。忽然间,他那些坏脾气都消退了,变得温柔又寂寞。
原来我真的那样喜欢你,即使在这个时空里我只认识了你三天。
他柔声道:“这次算是我抛下你的,再遇见我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不能放开你的手。”
经历了千千万万次轮回,他的心早已坚硬如铁,他与现实中的时嬴,早就是一样的了——只是害怕时旻看出来而已。
谢拂池微微失神,“好,我也只许你抛下我这一次。”
他抱紧她的腰,一咬牙,将她推进重新裂开的缝隙里——
他一个人的献祭,就抵得上这千百人。
谢拂池不由自主地飞向天际,回头时,只见少年张开双臂,整个人都被浩浩荡荡的火光吞噬。
周围一切声音消失了,谢拂池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看见他面上带着释然的笑,仰面跌落在火海中。看着她张口,无声地做出那两个字的口型。
他同样明白这里是他的障,她的谎言很动听,他愿意去相信。可是这样的结局,也未必不是他想要的。
千年前他做出的决定是活下来,抓住一切活下来,用尽所有力气,哪怕是将怨气带入世间,也要抓住一切可以活命的机会。
千年后再回到那里,他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是向死,而是向她的生。
少年已被大火吞噬,谢拂池茫然地看向天际出口,努力不去回头。
他说:“等我。”
这个时空不会再轮回。
而他的父君,也真真正正死在了这里。
火海中忽地飘出一根月白的发带,被焚风卷着,慢慢飘落在谢拂池身边。她伸手拢住,紧紧贴近自己的心脏。
“其实我也挺想救这个你的。”
谢拂池眼眶发烫,仰头看着血红的天,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轻颤的弦,又似乎要咽下难以抑制的哽咽,“无论你是真的,假的,现在的,还是以前的……”
只要你是时嬴,我都想救。
可惜这里她并不是进入了时间的轮回,而只是进入了一场障,目睹了他悲痛绝望的残酷过往。
幸好,真正的故事中,他活了下来。
虽然,可能有些不太完美。
但一切还有希望。
谢拂池慢慢落在地上,那条怨气化龙却已经消失不见,天璇剑干净如新,根本没有血迹。
她与晏画并不是落在同一处,这里也不是奚云谷,而是城外的一处山崖。画城外有上百座山峰,这里正是其中一处。
地势险峻,崖下江水涛涛,她临风而立。
怔了一会后,她摇响同心铃,晏画的声音很久才传过来,急促又惊慌:“我没事。我要去找药医治闻昼,你先回画城稳住局面。”
闻昼伤的那么重,虽然离开沙城后他应该不会再恶化,但一时半会估计还是醒不来。
听到晏画无事,谢拂池这才略略安心,闻昼有她医治也当会好转,于是就地入定调息半日。直至被时旻击中的血气平复下来,才收起指间诀,御剑往画城飞去。
忽然间,她感到有什么牵扯着头发,低头一看,那根月白的发带正缠绕在发间,若有似无地如同亲吻一般拂过脸颊——
障中所带出来的东西竟还在。只是颜色已经发白泛旧,不如在障中那样颜色鲜亮。
这大抵是他千年前遗落在神魔之怨里面的。
谢拂池怔怔抚过上面的暗纹,解下来系在腕上,她指尖发颤,缠了好几圈后,才勉强打了个死结。
发带尾稍在山风里,随着裙袂起落。
没关系,时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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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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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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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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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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