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弋素手一弹,真如拨琴一般,只是她的琴,是这无垠天地。
山石震荡,天地间惊雷阵阵,奚云谷中瞬间阴沉。谢拂池不敢恋战,只求活命,营帐之后,一条玄龙从魔兵中挣出。
长尾一甩,意图阻拦的魔兵瞬间被击退,继而在帐中一扫,将躺在床上的病弱美人卷起扔在背上。
谢拂池知道闻昼已经得手,当下手持剑诀,引雷至此,一阵刺目明光后,她已纵身与玄龙汇合,一同往谷外飞去。
栖弋眼前光辉大绽,她却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手指一抬,向天空做了个动手的姿势。
旋即,八个方位皆浮现一位衣饰古怪的魔族弟子,手持法杖,口中念念有词。
谢拂池立刻感觉不妙,果断将天璇用力掷出,穿透其中一人的胸膛,然而还是迟了。
一阵狂风凭空而来,闻昼下意识护住晏画,然而在魔族领域上,灵力被无限压制。狂风中忽地涌出一团漆黑,迎风涨大数倍,竟是一团雾!
谢拂池已认出此物——
神魔之怨。
她心道不好,长戎从士兵手中接过长弓,对准玄龙射去。
只听一声闷哼,闻昼已然中箭。
玄龙目标实在太大,闻昼不得已化作人身,将晏画束在背上,又怕那箭伤到晏画,只好生生受了那一箭。
就是在这须臾,浓重的黑雾巨龙张口,狂风席卷至身边,带着不可阻挡的巨力,将三人猛地吞入腹中。
紧接着,雾龙又重新钻进风里,消失不见,仿佛重新潜伏在山谷下一样。
长戎问:“这是魔君所豢养的怨气?”
栖弋意味不明地摇头:“不是豢养,而是无可奈何。我当年只取了其中一点炼化成毒,余下的只能封在奚云谷下,千年光阴似箭,始终无法真正化解,最近更是蠢蠢欲动。有他们三个进去,倒是可以压制一段时间了。”
“他们……一定会死?”
栖弋神情自若:“据我所知,当年活下来的也就一个人,若真能活下来,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谷中已恢复平静,秋色依旧浓烈,溪水长流,唯有刚刚谢拂池削落的一地残叶,与那位重伤濒死的弟子。栖弋唤人将其抬下去,就不再提及此事。
倒是长戎盯着雾龙消失的地方,默然片刻,忽而自嘲一笑,亦转身离去。
区区五年的时光,岂可与魔族近万年的岁月相比?不过浮生如梦,一场虚妄。
像是落入一团奇寒彻骨的浆糊里,浓稠到近乎疯狂的浊气骤然包裹上来,令他们立即感到一股窒息般的痛苦,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停止了,连时间也近乎凝滞。
隐约间,听到沙沙的声音,好像风吹动了沙砾。
谢拂池一路跌跌撞撞,更是一头不知道栽到什么硬物上,此刻却是率先醒来过来。
入目是一片金黄。
沙漠。
然而在灼热的太阳之下,却影影绰绰照亮前方的宫殿,似是用沙砾堆积而成,在这片荒芜中,折射出荒诞又耀眼的光芒。
闻昼第二个醒来,他抬头与谢拂池惊诧地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神魔之怨中为何会出现这么诡异的一座城?
城外竟还似有人在巡视,他们稍动之下,立刻有人围过来:“不许动!”
长枪与诸般武器都霎时紧贴着要害,谢拂池用余光一瞥,更是愣住——
这些将士穿的,竟是苍部的衣饰。
偏这时,在闻昼怀中昏迷不醒的晏画忽然呻吟一声,挣扎着要醒过来。
一动之下,锋利的刃险些擦破谢拂池的颈项。
倏地,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说:“将他们带回去处置。”
谢拂池僵硬地抬头。
就见将士们自动分开一条小路,就见一个少年立在那里,纵是飞沙连天,他也依旧白衣无尘,鸦发如瀑。
谢拂池眼中一亮:“时嬴!”
少年只是淡淡扫过她,平静如水,冷漠刻骨,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样,反而将目光停留在闻昼身上。
闻昼自然也看到了他,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一顿:“这倒是我要问你,你不是说去青丘迎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虚荒?”
“迎亲?虚荒?”
闻昼茫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拂池,满眼写着“他没事吧”这四个字。
但时嬴神色漠然,根本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谢拂池心也沉下去,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却涌上来,她问:“今夕是何年?”
诸人见到闻昼的脸,也见自家少君与他攀谈,心中已有了然,默默收起了刀剑。一个战将闻言,立刻答道:“自然是成肃一万三千二十五年。”m.χIùmЬ.CǒM
天界纪年,均以天君登基的时日为记,老天君的名号,就是成肃。
谢拂池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千年前。
*
城主府,柴房。
一只雪白的猫从木堆里优雅地跳出来,它双眼眼角浮现一点幽蓝的光来,魅惑中带着一点魔性。
这是间废弃的院子,画城中凡人稀少,这地方也大多用来堆积杂物,它从里面走出来也鲜少有人在意。
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扼住了它的颈项,音调温柔:“去过天官那里了?”
猫儿竟开口呜咽道:“他很快就会来。”
话音刚落,清冷月色中,慢慢行来一个黑衣男子,双目赤红无神,只木然朝这里走来。
“果然来了。”
那只枯瘦苍白的手似捻住什么透明的刀,一下子穿透天官重珉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让重珉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只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
他靠着墙壁,颤抖着捂住胸口,“你……你是……”
“复仇的人。”
重珉张口,吐出一口血,沙哑着嗓子:“什么仇?”
“一千年前的仇。”
白影抱着猫,叹息语调散入风里,“这些本不该你来承受,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你若不死,那位尊神又岂会离开天界?”
“你想对我师尊……做什么……”
重珉嘶吼着,但是那个人已经消失在月下。重珉颤抖着伸手,把刺入心脏的利器拔出来,噗嗤一声,鲜血拼命涌出来。
利器坠入尘埃里,他低头望了一眼。
一叶薄薄的,如冰碎玉的锋利雪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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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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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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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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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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