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戳了戳神君的肩膀,“你之前在漓江水底对我施咒,不会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你这幅模样吧?”
神君抿了下唇,将脸撇去了一边。
城中四处点燃了天火,谢拂池遥遥看了一眼,瞳孔中都映满蓝色。
时嬴将腰间的银鱼流苏佩拽下来放在她手中,“我现在不方便出面,你召集苍部一起去。”
谢拂池诧异地晃了晃流苏佩,“就凭这个?”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谢拂池点点头。
待那道青色的影完全消失后,他才骤然扶住院中石桌,冰冷的手指衬着莹白的石面,漂亮中透露着濒死的苍白。
黑色的魔障从他影子里脱出来,这次,是一张与他相似无二的脸。
妖邪的眸子里露出血色的光,惶惶如利刺扎进最深的欲望里。
“滚。”
他说。
清冷的白色灵力汇聚在指尖,他屈指一弹,如拨弦般,只是他的琴,不是当年的伏羲,而是漫天的幽蓝之火。
穿过影,如冰遇烈阳,烟消云散。
他骤然吐出一口血。
影是他,伤的也是他。
鲜血从腰腹的伤口流淌而出,她眼睁睁看着那道灵力生生穿过他的身体。
谢拂池靠在院外冰冷的墙上,垂下眼帘,听他凌乱的呼吸伴随着凄惶冷淡的树影,在不断起伏。
她看见他在伤害自己,她只能用手指轻轻描摹过他从里面透出来的,长而淡的影。
一点一点,仿佛在抚摸他的轮廓。
真别扭啊这个人,明明已经在承受着摧枯拉朽一样的疼痛,还要佯装镇定地让她走,告诉她很痛又能怎么样呢?
她从来不会因为看见他的脆弱,而减少对他的喜欢。m.χIùmЬ.CǒM
她既然选择了,就绝不会后悔。
八百年前,十五年前,亦或是如今——
都不会。
天正夜,城中天火蔓延。
*
奚云谷中,浓墨似的天幕被点燃,谈烟本就未睡,正在巡查军营,只见天际一团蓝光从翻涌的云层里挣出,从画城的方向极速飞来,远看是一根庞然羽箭,浮于半空竟凝成一只巨大的天鸟。
天鸟俯瞰盘旋,散发出冰冷的威严。
“这是什么?”
谈烟刚喃喃一句,蓝色天鸟忽地分崩离析,幽蓝火焰如细雪纷落。
只是这火十分古怪,似液体般流淌,如落雨般飘摇,触之草木无恙,但遇营帐生灵,则焚焚而烧。
谈烟这才反应过来——
天幽之火!
已有不少士卒葬身幽火之中,然而栖弋魔君却毫无反应。她立刻嘱咐士兵撤出营帐,将一应器物以及粮草都迅速搬离奚云谷
!天幽之火是不祥之兆,难以熄灭也难以阻拦,唯有撤离才是唯一的办法!
谈烟是魔君之徒,底下兵将虽畏惧,但仍有一人大着胆子上前:“这可是栖弋魔君的指令?”
谈烟提步上前,冷冰冰地问:“你在质疑我?”
那魔将道:“不敢,只是我等只奉栖弋魔君之令,虽百死亦难从他人之命。”
“既是如此,那你就去死!”
身量娇小的谈氏少主伸手刺入他胸膛,生生剜出那颗犹在跳动的心,像扔垃圾一下扔在幽火中,瞬息焚成飞烟。
她眼神锐利,扫视过众将,尽皆寒颤不敢直视她,咤道:“我考虑的乃是我魔族士兵,你们胆敢以宵小之心窥试!再多说一句,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一出手之狠辣,魔界中无人敢出其左右,皆双目赤红,握紧拳头也只敢暗自愤愤不平。
少顷,魔兵已退后三十里。
只是这一耽搁,也使得魔兵在天火中折损了三成。
栖弋魔君早已歇息,没有人敢进她的帐子,故而魔兵已退,唯有她与一地焰火共存。有战将请示谈烟,她也只道:“师尊岂会畏惧这区区天火?若让我知道谁打扰了师尊的好梦,这条命也不必要了。”
战将慑于她的威严,不敢置一词。
谈烟指使魔军驻扎新地后,又以她一族的灵药化入溪水,慢慢洗涤魔兵伤口,军中一时欣然,皆对她多了几分敬仰。
处理好一切后,谈烟悄然折返原地,幽火无声腐蚀了营帐,像一朵朵蓝色的小小的花,无声从穹顶落下。
魔君周身立刻开启护身法阵,将这场蓝色的火雪隔绝在外面,点燃了营帐中其他的物件。栖弋睡的深沉,任由自己置身冰冷的火焰中。
谈烟嘴角勾起。
这几日一直悄悄在师尊饮食中做些手脚,原本只是想趁她失去一个分身之际,令她虚弱缠绵病榻,顺便趁机揽些权力。
也正如她所料,栖弋这几日也的确虚弱,令她代理了不少事务,但今夜可真是意外收获。
这天幽之火继续焚烧下去,这护身法阵也难以支撑。
她手腕一动,立刻手中出现一把团扇,一扇,天火骤然扬起,险些令她自己都沾染到。
四面火墙,只见那张小榻,渐渐淹没于火中,榻上金红襦裙的冷艳身形也被倏尔吞没。
谈烟立于山坡上,手执团扇轻摇,衣袂飘飘,若非不是她那十三四岁的稚嫩身形,与那脸上阴蛰狠毒的表情,也好不风流。
“你在这里看什么?”
身后有人冷淡开口。
谈烟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
金红的襦裙飞扬在焚风中,带起灼热的气息。栖弋魔君面色如常,问道:“都移走了?”
谈烟木着声音:“是。”
“做的很好。”
栖弋魔君神色鲜少有几分温柔,而后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颗鲜红的药丸,“不过阿烟,你今天忘了吃药了。”
谈烟喉咙滚动几下,才拿起药丸一口吞下,闷哼一声,浑身骨骼格格作响,一盏茶后,她看起来竟又稚嫩了几分。
栖弋摇摇头:“看来还是不行。”
谈烟咽下血气,哑声道:“师尊毒术天下无双,必有成功的那一日,徒儿愿肝脑涂地,为师尊效劳。”
一声叹息,栖弋摸摸她的头发,“辛苦了,等回到天都,本座会好好嘉奖你谈氏一族。”
她咬牙:“多谢师尊。”
待栖弋走后,谈烟方才猛然跪倒,喉间全是血,剧烈干呕着。她止不住地发抖着,眼角都是被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如飞蛾般扑进火中,不惧任何疼痛,死命抠住那张床榻,低头一望——
上面哪有什么栖弋魔君?只有一个被烧的焦黑的傀儡。
咧着一张嘴,讥讽又冷漠地看着她。
谈烟不顾所有的疼痛,崩溃地放声嘶吼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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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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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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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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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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