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陆临。
百招后,将泽一剑袭来,携势浩浩汤汤,谢拂池却有些心不在焉,随手一挥,剑光闪动中,银光纷纷如雨下。
将泽是这一辈中同样的天才,谢拂池片刻的失神已被他捕捉到,寻隙而去,驱动剑诀,场内犹如万剑浮影,虚虚实实难辨,将谢拂池笼于剑光之下。
谢拂池似开口说了什么。
将泽一愣,她声音极轻,场上几乎只有他听见。他眉眼一沉,却剑诀骤冷,剑声呼啸,将谢拂池的声音淹没。
霎时间,三千剑意纷沓落下,杀意隐隐。
陆临祭出本命灵器,一把天光折扇陡然飞出,生生截住那剑势,他亦仰面吐出一口血,艰难道:“师兄,手下留情。”
将泽收起剑,又变得温润起来:“承让了,谢司首。”
谢拂池亦倒提了剑柄,微微颔首,算是认输了。
众仙人唏嘘不已,心满意足地纷纷离开。
武道第一,终究还是天人的。
将下万流台之时,她蓦地回首,手腕一动,一道剑光扬起,沓如流星,势若闪电,竟从背后直袭向将泽的颈项。
谁也料不到谢拂池会突然发难,偷袭一个修为并不低于自己的上仙,且是一个刚刚赢了自己的上仙。
这一剑比刚刚将泽那剑要凌厉太多。
陆临愕然:“谢拂池——”
将泽亦料不到,狼狈躲闪开时,已被剑气划开颈侧衣领。
下一刻,谢拂池的剑已经抵在他咽喉上。
她扬唇一笑,飞眉入鬓,“果然是你。”
只见将泽破裂衣领下,一道极深的,艳丽剑气缠绵入骨,他慌忙去掩,却被谢拂池一剑迫开。
谢拂池抬首,注视着面色难堪的蓬莱山主,朗声道:“我昨夜追寻凶手,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剑意,如今山主还不明白吗?我没有杀棠宁的理由,也没有杀棠宁的方法,但他有。”
陆临咳嗽一声,厉声道:“谢拂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拂池摇摇头,“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你问问你的大师兄就知道。”
陆临木然看向将泽。
将泽本是闭口不言,被他这一看,却忍不住扭头。
陆临吞下一口腥甜,声音似带了迷茫,“将泽师兄!”
蓬莱山主亦站起来,“将泽!你前途无限……为何!”
一个嫡传的蓬莱弟子,风光无限,蓬莱山主年限已至,下一任山主必定是他,怎么会偏偏糊涂至此?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事情。况且杀死一个棠宁又算是什么?
闻言,将泽竟捂住颈项凄声一笑,“是我,是我又如何?”
蓬莱山主一拂袖,将他击飞数丈,喝道:“孽障!那你又为何杀了她?”
将泽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一直不肯回应我,我帮了她那么多,她却始终……始终心有所属!那我杀了她又有什么错!天底下辜负我的人,都该死!”
蓬莱山主怒不可遏,又是一道灵光袭去,“冥顽不灵!”
将泽不欲挣扎,灵光入体,顿时再无动静。
大抵是昏过去了,不过后面怎么处理都是蓬莱的家事了。
谢拂池收起剑,长吁出一口气,总算为自己洗脱了罪名。她飞身上小楼,扶起陆临,轻轻拍拍他肩膀,赞道:“陆临,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虽然她其实也不需要陆临替她挡那一下。
陆临目光慢慢从将泽身上移到她面上,惨淡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拂池摸摸鼻子,犹豫一下,“你师兄向我约战时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陆临当然记得。
“蓬莱三位长老,再加上我的师尊,一共四位,你在怀疑谁勾结魔族?”
谢拂池道:“昨夜地牢中,我发觉将泽竟能独自打开棠宁的牢门,说明他在蓬莱的地位也不低,为何他故意只说那四位,分毫不提他自己?”
陆临压住声音,似凶兽咆哮:“就凭这个?”
谢拂池继续道:“当然不。可是昨夜棠宁神魂未散时,他已经判定棠宁身死,急不可耐地要抓住我——就好像已经知道她必死无疑。”
陆临死死盯着她,眼中赤红一片。
她早已知晓这一切,却能忍住一言不发,一个字也不泄露。
谢拂池其实从来不曾信任过他。
谢拂池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宽慰道:“你也不用难过,将泽所犯未必是死罪……哎,你去哪?”
陆临甩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谢拂池也莫名其妙,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吗?
不过陆临一向敬重他这位师兄,谢拂池也不跟他计较,正要提裙去追,背后忽地爬上一缕寒意。
她转身。
只见去羁押将泽的蓬莱弟子捂着流血不已的喉咙,惊恐倒地。而那已经伏跪在地的将泽,已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站起来,浑身关节如木偶一般格格作响。
将泽睁开眼,瞳仁已变为深邃的金色,森然如君王临世。
“九渊魔气?”
谢拂池没有预想到这一节,待蓦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将泽一声冷哼:“现在才想走?”
她正扶着陆临,全然没有防备到将泽凭空而来的一记术法,径直打向她的要害。
倏尔细雪将至,时间骤然凝固。
场内无论是蓬莱山主,亦或是陆临,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停顿中去。谢拂池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微微的凉意沁在眉心。
只觉一股清冷灵力迅速凝成冰刃,与将泽的术法相交,四散碎开,却依旧止不住术法余势。
谢拂池被握住胳膊,用力扯开。剩余的那些术法,便直直击在陆临身上。
时间忽然开始流转。
陆临跪倒,猛然又吐出一口血。
蓬莱山主惊慌失措,指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弟子,“将泽,你好的很!”
将泽无声一笑,周身怨恨之气更重。
原来她早上离去时,喂自己吃的那颗灵珠是这种东西……
不过阿宁给予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入魔,也会甘之如饴。
他森然抬头,望向谢拂池。
此时谢拂池已不在原地,正被忽然出现的神君拽进怀中。
谢拂池几乎心跳顿止,却想起那枚凝水珠,默不作声地挣开。
“怎么了?”
谢拂池不语。
时嬴见她低着头,众目睽睽之下,竟微微用力捏住了她的肩膀,不顾她的抗拒,带着些许强迫滋味将她禁锢在怀中——
他恨透了她的反复无常。
谢拂池愕然抬头,这样略显霸道的动作,神君是从前是不会做的。
而且这种危急的时刻,不应该先去处理将泽的事情吗?
她瞪着时嬴,“放开。”
时嬴眸光微沉,薄唇轻启:“不。”
坚决而果断。
这种时候谢拂池根本不想跟他计较那些有的没的。谢拂池气结:“做什么?没看见大敌当前吗?”
黑袍白衣的神君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放开她。
谢拂池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蓬莱山猛烈地颤抖起来,众人察觉不妙之时,冥海上已传来呼啸之声。www.xiumb.com
将泽振臂,浑身灵力磅礴犹如古神降临,眼中金光大振——
阿宁,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替你毁去。
眼见沸腾的冥海即将淹没蓬莱,身处风暴中间的将泽忽地浑身一震。
低头看去,已经不惧万法的身体内,竟缓缓刺出一根冰刺。
时嬴手指微拢,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破。”
血花妖娆绽放。
将泽已然明白过来,吃力道:“你……你将吞噬阵放在了我身体里?”
神君没有回答他,只是划破手指,以血为祭,再度驱动阵法:“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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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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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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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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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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