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谢拂池自己都愣了一会,若无其事地放开他,转头看向虚影,“嗯……这应该是三万年前的事。”
幸而此处昏暗,时嬴没有察觉她微微泛红的耳朵。
虚影中魔尊仰天,静静看向苍穹星空,身体已在围攻中被划出无数细小的伤痕,而最致命的,则是胸前一道剑伤。
一柄清正鸿鸣的剑,握在一双修长美丽的手中,虚影遥遥,看不清面容,甚至看不清性别。
天神们一喜,齐齐向他攻去,忽然魔尊身体内迸出无数金光,似要破胸而出。
“本尊的力量源自混沌初开,又岂是尔等可以觊觎?本尊陨灭后,力量将化为九渊,封存永冥,浮于天地,尔等宵小胆敢沾染,必受沦亡之苦。”xǐυmь.℃òm
一瞬间,冰海倾倒,天地归于一片金色曦光中。
天神们被金色力量照拂,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毒药,开始痛苦地呻吟起来。
神血浸入深色的冥海,血海翻涌,万物哀鸣。
“啊——”
天地凄绝。
唯有两个小神君站得远,没有被波及到,此刻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
一个道:“这……这就是魔尊的力量吗?他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另一个却道:“如果我们也能有这样的力量该多好。”
虚影终结在一位小神君闪烁的眼睛里。
天地间又陷入寂静中去,这一幕是真是假已无可获知。
谢拂池心中复杂,不知该说天界此举有些不合适,还是该说魔尊实力过分强大,愣了半晌,才道:“这好像不是焚妄,为何能伤到魔尊?”
“应是定玄。”时嬴转身,“该离开这里了。”
这是诸神的执念化作的最后影像,定玄自那战后已经消失,此处沉落为沙漠,众神归处,被封印于此。
他们走在黑雾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拂池迟疑道:“刚刚……”
神君回首,竟挑了下眉。
算了还是不问了。她呼吸一滞,若无其事地问:“你刚刚去哪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浓雾中,里的不太远,也不太近。
她有点恼恨自己刚刚的行为,脑袋一热就做出了那种事,然而时嬴一点反应都没有,淡然地就好像沙地四周的石柱一样,一动不动。
只是有点担心他而已,应该可以理解她这种热切心肠的一时冲动吧?对吧?她这么善良,偶尔关心一下人也很正常。
他淡道:“发现了父君的执念。”
谢拂池又低声道:“他的执念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神君的回答令她失望,“不知道。”
又敷衍她。谢拂池闭嘴,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会再问。
浓雾中怨气越来越多,谢拂池忍不住喉间发痒,咳嗽一声。
不能再耽搁下去,否则会被腐蚀干净。
时嬴闻声一顿。
脚下一震,那黑雾又凝结成黑龙,尾巴一甩,携雷带电地朝他们拍来,似要拼命留下他们,眨眼间就近在咫尺。
谢拂池愕然地看着尾巴横扫过来,这一次,时嬴没有再凝聚冰障。
只听一声巨响,一道紫青光华从天而降,霎时间将黑龙困于雷电囚笼中,黑龙似想挣脱,连忙化雾,却不知那囚笼上附着何物,竟连雾气都放不出分毫。
随后数道符咒袭来,化作有形之箭,势若破竹一般扎进雾气中,根根交错,困住雾气身形,将其逼迫至黑龙原形。
囚笼慢慢缩小,越来越小,最终将雾气狠狠镇压在沙地之下。
万座神坟一齐颤抖,重新没于沙粒之下。
神冢中重新归于宁静,谢拂池感觉身体一轻,一道无上灵力卷着她往珊瑚礁门而去。
而时嬴仍在原地慢慢走着,抬睫与她相错一眼。
好在这次没有执念再唤他回头。
谢拂池被卷着穿过已经洞开的珊瑚门,落在海岸礁石边。
他们不知在海底多久,这会子已经是白天。
岸边有很多人,蓬莱山主携侍从守望着,灵鸿竟也在,看见谢拂池出来也忍不住看她一眼。
沸腾的海水也平息下去。蓬莱山主见到谢拂池神色还算正常,不由松了口气,矮身向空中行礼,恭敬道:“多亏上神及时出手,才没让小仙玩忽职守,酿成大祸。”
虚空之上,面色沉肃的上神一言不发,缓缓落在礁石之上。
谢拂池仍在喘息不已,喉间仍然涩然无比,忽觉眼前一暗,仰头看去,那位严肃的尊神正凝视着她。
谢拂池勉强起身行礼:“多谢辰南上神施以援手。”
这位正是天界年岁最长的辰南上神,听说三万年前神魔之战中,他亦有幸参与,悟得一缕天机,飞升成神。此后侍奉神主殿,鲜少外出。
但他那一身神力鲜少有人质疑,也有道,唯有魔界栖弋,才堪与之相较,乃是天地之间的神明大能。
谢拂池也见过他几次,却是第一次接受他的恩惠。
辰南上神盯着她,说:“你可知擅闯万神冢是什么罪名?”
谢拂池一愣,“小仙在进去前,并不知那是万神冢。”
辰南道:“不知者,也非无罪。”
上神掌心一翻,随即一缕灵力袭来,谢拂池下意识想抵御,但灵力毫无阻碍地渗透进来。
谢拂池又是一愣,那缕灵力温和精妙,浸润着疲倦的身体,教她浑身都舒坦下来。
“上神?”她不解。
辰南上神眼中却露出一点笑意,“虽有罪过,但念及擒获叛徒有功,本座嘉奖于你,但下次切不可如此任意妄为。”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刚刚真怕辰南一掌给她拍个魂飞魄散,虽然细细想来,她倒也没有这般十恶不赦。
陆临早已从水底出来,不知怎地,脸色非常难看地仰面躺在一块礁石旁,胸膛不断起伏着。
谢拂池微微吃惊,“他这是怎么了?”
蓬莱山主叹气:“那东荒遗民诡计多端,他一时不查被她伤到了。”
谢拂池疑惑一声,又问:“棠宁呢?”
蓬莱山主道:“已被关押在蓬莱山。”他沉吟一会,“谢司首,劳烦你先送小侄回去,这万神冢的封印还需我与上神一起加固一下。”
谢拂池点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回头望去,时嬴还没有出来。
不过他这一身神力,出个冥海有什么难的?
陆临惨白着脸又喘息一声,似乎十分痛苦,谢拂池不由有些歉疚,若非她让陆临看守,也不会让他重伤。
蓬莱山主的大弟子将泽走出来,扶住陆临,一派温润道:“谢司主,烦请搭把手。”
谢拂池迟疑一下,点点头,与将泽一同离去。
而在她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神君慢慢走出冥海,这一次,他浑身湿透,发梢竟也滴着水。
因着浑身灵力已经枯竭,他的出现也显得悄然无声。
苍白的面孔精致中透着些许疲惫,他站在那里,看着谢拂池与另一个越走越远,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他忽地微微一笑,眼底浮现些许讥讽。
一袭羽衣飞奔而来,站定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君上,你怎么……”
时嬴知道这副模样定然会引起诸多揣测,在蓬莱山主走来之前,低道:“先回去。”
灵鸿不再多言,施展遁行之术,迅速带他离开此处。
辰南上神似有所感地瞥了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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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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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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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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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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