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转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闻昼道:“砚池台是什么地方?”
“宫里一个废弃的宫殿。”
“她怎么知道有这个宫殿?”
晏画白他一眼,“因为她从小在那里长大。”
八百年过去,这皇宫依然是当年女帝靡费国力修建的那一座,那废弃的宫殿,依然叫做砚池台。
闻昼愕然,“她是凡人?不对,她既能跳春衍祭又怎么会是凡人?虽说春衍祭并没有指明青帝血脉,但除了青帝一脉,从未有人成功过。”
虽说他不愿意承认,但自从春衍祭后,他一直以为谢拂池是青帝和哪位仙人的私生女,这种事在天界也并不罕见。
晏画幽幽道:“半人半仙。”
闻昼更是不敢置信,“上代青帝以一己之力修复天道,从此天人不可与凡人通婚,亦不可插手凡人命运。他怎么会与凡人生下一女?”
夜风袭袭,吹的晏画神情少见地严肃起来,她生气道:“我又没说她父亲一定是上代青帝,你别瞎猜!好了,快到尚书府了,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跟我一起进宫的身份。”
闻昼来了兴趣,“哦?什么身份?”
“跟我一起回家省亲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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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拂池不知要去哪里寻他,她折回了青帝庙,途中一辆华贵马车疾驰而过。
这虽有些古怪,毕竟城中已是如此情景,还能大摇大摆在城中穿行,大抵也是有身份的人。
她不由多看一眼,夜风吹起车帘,露出车内人半张侧脸。这显然是个女子,气质清傲,五官端丽,倘若忽略那白皙皮肤下一道道狰狞涌动的黑气的话,也是个美人。
谢拂池一时怔住。
车内女子自然也注意到她,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镜子。烛光下,黑气如蠕动的虫子盘踞在脸上,她却冷漠至极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车夫低声道:“大人,如何处置?”
女子拿起桌子上的银制面具,严严实实地扣在脸上,今夜自从出门后,她心底总有种隐隐的不安,但露出的丰润嘴唇却还是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杀。”
谢拂池与马车擦肩而过后,转过一条街,一个车夫打扮的人正在那里等她,而那辆华贵马车,也静静停在树下。
她看着车夫怀中的软剑,“我觉着自己并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是的,可惜你看到了姜凝大人的脸。”
车夫一抖软鞭似的剑,欺身急刺谢拂池的眼睛。
谢拂池手中无剑,但她习剑八百年,随手抽根柳枝也是剑,此人来势汹汹,出手狠辣无比,故而谢拂池一出手也并未留情。
三招过后,她用树枝刺穿了车夫的手肘,软剑落于她手,她一震软剑,笔直地抵住车夫的咽喉。
还没用力,一记光刃直射向谢拂池的面门。
谢拂池就在等她出手,随即扭身避开光刃,足尖一点,向车内袭去。
车内女子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敏捷,连忙抬起手臂,露出臂上金色手钏,厉声道:“杀。”
手钏浮现出古朴文字,瞬息间已涨大数倍,直往谢拂池撞去。谢拂池如今境界不比从前,手中又无武器,不敢强行接这一击,只与之一触,随即退出马车,立在马背上。
但只是这瞬息间的过招,她已心中明了,遂道:“阁下是天界哪一部门下?”
女子嗓音扁平,毫无起伏,“莫非只要是个仙人,就一定属于天界?”
谢拂池青色衫裙在风里飘摇,她微笑道:“是我狭隘了,不知仙子从何而来?待我回天界上报天君,也总要知道仙子的名号,才好问罪。”
“问罪?你凭什么敢说问罪二字?”
谢拂池奇道:“你堕入魔道,难道不该问罪?”
“入魔,就一定是罪吗?”女子冷淡一笑,“我本以为是个凡人,杀死你也就罢了,既然仙人,那么——”
“又该如何?”
“自然不该用死字来形容,陨灭二字,才更合适。”
话音刚落,忽然间天地一暗,那些消散的瘴气又扑面而来,浓郁如雾。
地面一阵颤动,谢拂池微微侧头,两个山般的黑狼从天而降。它们身材魁梧,一步一动,连地面都颤抖,毛发泛着金属的光泽,眼神冷厉,步步朝谢拂池逼来。
女子再度飞出金钏,将谢拂池迫落在地,随即飞身上马,用匕首割断马匹与车身的连结,驱使着马匹远离,声音也远远抛落在身后,“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马蹄声踢踏,周围的景象飞速后退,她行至宫门前,跳下马背,将腰牌递给城门将士。羽林军显然是认得她的,随即放行。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也慢悠悠地行了进去。姜凝皱眉,这么晚了谁还会进宫?那将士看出她的疑惑,道:“这是覃妃娘娘省亲回来了。”
覃妃?她隐约好像记得是有这个人,不过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她还要再问,一个内监匆匆赶来,“姜大人,殿下急召,还请大人不要再耽搁了。”
姜凝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跟随内监一同入宫,而那股隐约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行至一处静默宫巷,她忽的抬头。
屋瓦上垂脊的吻兽沐夜色,遥遥伏在宫城上,而那朱墙之上,却站了一袭白衣。xiumb.com
他静静看着姜凝,眼中殊无情绪,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姜凝一愣,身边内监忽然间止住了动作,整个皇宫都没有了半点声音。须臾之间,他已将偌大一片皇城都定身,又或者说,他停住了时间。
姜凝心中一惊,无名的恐惧自幽冥生起,若是狼在,还可一战,可是如今她恐怕一成胜算都没有。
她沉声道:“我亦是仙人,并非邪魔,可否放我——”
白衣少年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姜凝只觉有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扼住了咽喉,顿时气短灵微,连金钏都召唤不出来。
他竟是一句话都不想听完,任何挣扎的余地都不留给她。姜凝死寂的眼神终于破裂,涌出无尽的惊恐之色。
就在她以为必死之际,咽喉处的力量却略微松动了一些,她抬头,只见少年清冷眼眸中倏地露出些惊疑不定。
雪光一闪,少年已不见踪影。一只手伸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姜凝浑身一颤,却听那尖嗓音道:“大人为何发呆?”
姜凝见是已经行动自如的内监,心中一松,“无事,领路吧。”
刚刚的一幕,若非喉间剧痛仍在,她只以为是一场梦。想到这里,姜凝又疑惑地回头,少年去的那个方向,好像是刚刚自己来的位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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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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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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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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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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