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时嬴正在那棵妖桑树下等她,“走吧。”
谢拂池讶然,“你也要去?可是帝君这身……”
她可没打算把玉环飞剑分他一只。
话音刚落,时嬴已渐渐收敛了周身的纯净神力,气息缓缓改变,片刻后,他四周萦绕着一缕肃冷幽沉之意。
谢拂池还在试图挣扎,“你这衣服……”
时嬴竟是早有准备一样,眨眼间又换了一件深色的长袍。
那实在是没辙了,谢拂池只能依照原路返回,这么一耽搁,已近寅时,二十三个新娘已经被喊出来,正排队走出别院。
谢拂池一出现,就被那个叫方异的妖怪赶去了队伍里,原本那个凡人也盖着盖头,谢拂池也盖着,倒是没有人发觉不对劲。
时嬴也混在队伍里一同跟着他们,他气息肃杀冰冷,也没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去招惹。
出了小镇,竟一路行上山间小道,停在山崖边上,小妖们驱赶新娘们下车,为首者对着空旷悬崖吹了个口哨。
嘹亮之声环绕不绝,很快,天际飞来一只黑色玄鸟,落于地面化作一个黑袍青年。
为首者立刻露出谄媚笑容,“玄觞大人,一共二十四个,这次定有君上喜欢的。”
玄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二十个身段玲珑的新娘们,长袖一挥,崖底飞出无数青雀结成了一道桥,从山崖这头,一直绵绵延到对面的山腹。
玄觞踏上了雀桥,妖怪们也驱使那些新娘跟上,大家都不是普通人,纵有些诡异,也只是默默跟着。
谢拂池只觉脚底软绵绵的,但雀桥却不曾断绝,她低头,见底下万丈深渊,云岚不绝。
很快一行人就过了雀桥,踏在了那山腹凿开的一处露台上,露台后连接一条通道,其间幽深,但闻水滴声隐隐。
过了通道后,霍然开朗,眼前竟是另一番天地,入眼几座高山连绵,更分了春夏秋冬四季,一座青绿,一座浓翠,一座金黄,一座雪白,其上亭台楼阁,布局精妙,胜似仙境。
他们正在群山脚下的一处瀑布亭台下,玄觞将新娘们分了四组,分别去了四座山,谢拂池正在霞秋山。
而那些随同的小妖们领了赏钱,已经要各自离去了,谢拂池回头看时,时嬴竟然已经不在人群里了,她只好先行跟随妖怪去了霞秋山。
白诃缩在她袖笼里,懒懒打了个哈欠,“他不在不是更好,吾见他就烦。”
谢拂池一面走,一面两指捏住他的耳朵摩挲,“我觉得他好像不止是为了追杀你来的妖界。”
白诃不耐烦地抖开她,“那大概是因为闻昼吧。”
“闻昼?”
“你这小仙孤陋寡闻,莫不是升仙连一千年都不到吧?”Χiυmъ.cοΜ
“……”
白诃见她被自己猜中,更有几分得意,“吾虽为魔族,却也知晓闻昼原本乃是天界上仙,千年前叛出天界,堕落为妖,时嬴此行,估计也是想将此天界叛徒一并斩杀。”
谢拂池略微吃惊,她飞升虽时间不长,但天界的事晏画也时常说与她听,但这个闻昼,倒是从未听她提过。
前面小妖道了一句,“到了。”
谢拂池抬眼,几位姑娘已经分好了院子,留给她的正是一处生满红枫的小院,上提“浓意”二字。
这位堕仙妖君倒也文雅,谢拂池见院中枫叶如火,池塘浅碧,幽径曲折,别有一番韵味,不得对这位妖君的品味生出几分欣赏。
只是一想他娶妻,竟一口气要娶二十四个,就又觉得莫不是天界仙子负了他,才会导致他如此扭曲心态吧?
伺候谢拂池的是一只小花妖,原身虽是朵牡丹,但姿色平平。谢拂池一进来,小花妖就忍不住来看她。
一边看,一边感叹,“我要是有一张漂亮的脸,就轮不到你们嫁给君上了。”
谢拂池好奇道:“他很好吗?”
牡丹花睁大了眼睛,“岂止是好!我们君上啊,是个女子一见到就会爱上的男人呢!姑娘你就是没见过才会发出这种疑问。”
谢拂池“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牡丹花谈到闻昼却止不住了,满眼爱慕,“君上不仅人好看,连法力也天下绝顶。想当初啊,老妖君连他一招都没接下来,直接被拍到了幽冥去,要不是他无心争妖皇之位,只恐怕三界都要成了他的呢。”
这也太夸张了些,谢拂池抖了抖袖子,白诃从天袖子里跳了出来,牡丹花一见这可爱小兽,立刻止住了痴态,眼巴巴地看着谢拂池。
谢拂池顿觉耳朵清明,直接让她把白诃抱走了,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睡了一觉。
睡醒时已经暮色四合,谢拂池吃了一盘点心,打算晚间去探一下这周围的情况。忽的院外一个小妖走了进来,与牡丹花耳语了几句。
牡丹花面色一凛,立刻跑进来欣喜地摇着谢拂池的胳膊,“姑娘,姑娘,你可是真是太幸运了。”
谢拂池被晃的头昏,“什么?”
牡丹花道:“君上今晚要来临幸你!这二十四个美人,君上可是头一个点了你的名!”
谢拂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很快就到了晚上,谢拂池被牡丹花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一身嫁衣,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上等着被“临幸”。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双玄色长靴出现在谢拂池的眼前,隔着盖头,她也只能看见这双靴子上头嵌了一圈硕大的东珠,莹润美丽。
再往上,就是乌色衣角上缀的猫眼石。
谢拂池心想,这妖君穿的挺花啊。
“晏画?你叫晏画?”
与那华丽衣裳不同的是闻昼妖君的嗓音,低沉悦耳,似含了隐隐笑意,但细听之下又觉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
谢拂池点点头,而后就听到妖君继续问:“你为何而来?”
不知怎地,她竟听出一分涩意。谢拂池道:“自然是为了妖君而来。”
那闻昼笑起来,“虽然本妖君英俊潇洒,但小娘子的模样可委实不像是为我来的……我猜是为了萧玄岭而来吧?”
萧玄岭?谢拂池努力想了一下,发觉那是小皇帝的名字,听起来小皇帝的魂魄是闻昼有意夺去的。
她的沉默让妖君有些不满,于是握住了她的盖头,一点点地往上揭,声音越发温柔,“你在想他的魂魄被我放到哪里是不是?不怕,若你生的好看,我让去见一见他也无妨。”
他正待要完全揭开时,蓦然从窗外飞来一片枫叶。
她没看清什么,只觉闻昼浑身气息一变,飞快地闪了开去,那枫叶到了谢拂池面前,悠悠落了下来,落在她手背,化作一片雪花,无声碎开。
闻昼音调蓦地冷了些,“你也来了……时嬴。”
谢拂池心中一动,隔着盖头,只隐隐瞧见窗上一个人影,正要掀了盖头去看时,闻昼却轻笑道:“一千年不见了,也让我试试你如今的境界。”
随即在谢拂池肩上一点,身影一闪,与窗外的时嬴交战在一处。
时嬴果然是来妖界找闻昼的,妖君大战上神,谢拂池觉得这个架她必须去看,但肩上却沉的抬不起来,身体也不大听使唤了。
这时谢拂池才不由得认真对待闻昼的实力,须臾之间,就给她下了这么高深的定身术,即使是因为她如今修为大减,这份实力也不容小觑。
谢拂池运转心府灵力,过了半盏茶才松动了禁制,连忙要去拿走眼前碍事的东西,然而身边却伸出一只手,执起一角,慢慢揭开了那张绣满繁花的霞帔。
谢拂池久暗乍明,不由得眯了下眼睛,待屋内烛光渐渐收拢,凝成面前少年如画般的精致眉眼,他正也垂眸看她。
她一时有些晃神,在那刹那,竟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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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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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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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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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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