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嬴不怎么喜欢这样热闹的时刻,谢拂池却与秋洛水喝了个酩酊大醉,时嬴来时,到了最后甚至有些起不来,只能挥挥手,嘟哝着:“帝君先回吧,我歇一日再回去。”
今日是返回天界之日,她竟这样胡闹。时嬴似被她的酒气熏到了,退出了房间,正对上来送醒酒汤的离岁。
小城主今日打扮的并不如往常那样花枝招展,反而素净温和起来,衣裳没有任何纹样,乍一看倒像个男人的衣服。
离岁看着他从谢拂池房间里出来,面色波澜不惊地行礼,“时公子。”
时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汤,眉头微皱,“烦请小城主告知她,我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离岁微笑着应了。
今天她的眼中已经全然没有了血丝,眼睛各位的明亮。
谢拂池这一醉醉的厉害,醒来时月已至中。
她在一处乱葬岗醒来的,根根缚魂丝嵌入了经脉,吸食着她的血肉,她不由一阵头昏目眩。
纵然头昏,她也不会不知道这是戮仙阵。动辄之下,那些魂丝更加紧密地缠绕过来,贪恋吞噬着将她的修为灵力。
明明刚刚还在喝酒,只是喝了离岁送来的一碗汤,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正在思忖间,魂丝忽然一阵狂动。
远处有人提灯而来。
渐渐地近了,谢拂池看见了她的衣摆。
“离岁?”
来人正是离岁,她乌发散乱,毫无点缀,连衣摆上都没有绣一点花。
她看着被困住的谢拂池,眼中竟浮现了一点怜悯,“仙人也会落入圈套吗?”
谢拂池低低一笑,“你在汤里加了什么?”
“一点伥妖的妖血。”
“伥妖?那怪不得。”谢拂池点点头,伥妖并非寻常妖,而是传闻中堕仙的影子形成的妖物,最能克制下界的仙族。
想通了这节,她倒是心境和平了,“你想怎么样?”
离岁张开双臂,浑身竟散发出滔天的怨气,熏的谢拂池差点背过气,她轻轻道:“杀人。”
谢拂池不顾魂丝入体,捂住了鼻子,诧异道:“你我也算旧相识,何必跟我过不去?”
离岁没有答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谢拂池微微一笑,“难道不是吗?离随城主?”
离随二字虽与离岁相差无几,但谢拂池一说出口,离岁眼中骤然闪过惊恐。
谢拂池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隔着阵远远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离世多年,何必要再回来?”
听到这个名字,离岁身子一颤,随即也叹了口气,“谢姑娘冰雪聪明,竟然已经猜出来了。”
她也寻了干净之处坐下,从背后的箱子里拿出一壶酒,两只酒杯,微笑道:“若是不怕我再下毒,不妨陪我喝两杯。”
谢拂池看着她神态自如,自己却被魂丝紧紧扣住要害,忍不住笑出声,“怕不怕的都要死,何必在意那么多?”
离岁拾起一只酒杯斟满递给谢拂池,谢拂池接来一闻,赞道:“好酒。”
随即一饮而尽。
离岁默默陪她喝了几杯,而后扶住了头,“抱歉,这具身体不胜酒力,我恐怕不能陪你喝下去了。”
谢拂池停下了喝酒,凝视着他,“要送我去死吗?可是离随城主,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已经死去十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借一个小姑娘的身体重返人间?”
离岁用发亮的眼睛看着她,随手将灯挂好,静了一会,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谢拂池撑住头,指节轻轻敲着额头,“唔……第一眼。”
离岁愣了下,随即笑了,温声提醒她:“我那时还没有成为离随。”
谢拂池摇了摇头,“离岁的身上有腥气。”
“腥气?”
“你吃了人心,自然沾染了腥气。”
离岁恍然,“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谢拂池坦然道:“因为我没想到你已经死去多年,还要吃人心,借人气还阳。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离随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很圆满,权势财富名声,我都有,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妻子。”
“所以?”
“所以我只是想借上仙的心一用,吃掉仙人的心,我应该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她吧。”
他说的温文尔雅,此时却站起来挡住了光,一时间,谢拂池竟觉得他忽然高大了许多。
他默念咒语,坟场上一瞬间遮天蔽月,星光也隐去,柔弱的身体里竟绽开大朵大朵的血花,将素净的衣裳染的血红。
“以吾之血,祭诸天魔神,御魂禁术,弑神戮仙!”
雷声炸响,谢拂池一抬头,发觉一道雷光闪过天际,瞬间照亮了这一处,离岁迎风而立。
离随生前就是半个仙门中人,谢拂池也不惊讶他会法术,只是施展如此禁术,十分令她不解,“就算你杀了我,这身体也撑不住了啊,你拿什么陪秋洛水度过余生?”
离随没有答话,只是仰天长啸,凄厉的尖叫刺破云霄,面上俱是血,看起来诡异又可怕。
与此同时,一道暗色天雷滚滚而下,天雷伴着闪电划过天际,穿过云霄往下快速而去,天光一瞬间亮如白昼,直冲谢拂池而来。
被缚魂丝束缚的谢拂池勉强祭出剑,但只是一下,谢拂池眼睁睁看着剑刃寸寸碎裂成渣,她狼狈地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第一道雷。
她这辈子就跟雷劫过不去了是吗?
第二道雷又将降临,比第一道不知更凶残了多少,谢拂池愕然至极,“离城主,我们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吧?”
离岁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这位故友魂飞魄散。他其实也不想如此,但若不杀了谢拂池,他又怎能护住自己心中的人!
不过他会拿命赔她的。
眼前骤然天光大亮。
离岁睁开眼,却只见谢拂池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量颇高的白衣少年。
少年只是抬起手,那雷竟瞬间消泯。
近乎同归于尽才引来的雷劫,尽在他指尖化为无形。
谢拂池抬起手,笑眯眯地看着少年,“麻烦帝君帮我把这个也解开。”
来人当然是时嬴,他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看着谢拂池喝了那碗汤,又被人拿缚魂丝绑来了这里而已。
谢拂池这样理所当然地请他帮忙,时嬴却没有立刻动手,抖了下袖子,里面滚出一只黑猫。琇書網
谢拂池摸摸她的头,将手腕递过去,“阿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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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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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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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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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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