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黛从暗处走出来时,谢拂池已经如同死了一般,缚魂丝此物最是阴毒,这是很难得的一种法器。对于凡人来说,它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丝线,甚至有些脆弱,可对于身怀灵力的仙族而言,它是最残酷的刑法。
它们牢牢束缚着谢拂池,更有部分魂丝刺入了她的血管里,不断汲取着灵力与生机,令她逐渐枯竭。
何况她已经陷入自己织的梦中,沉黛看见她的剑已经折断,于是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哼笑一声,“没有焚妄剑,你又算什么?”
她抬起眼睛,看向这个沉睡的青衣少女。
曾经,谢拂池是她毕生可望不可即的目标,青阳宗最小的长老,天赋异禀,凭一把剑,荡平天下妖邪。
却唯独放过了她。
那时候,沉黛受了很重的伤,她被人囚禁起来,靠给凡人织出一个又一个梦境来换取食物,直到那一天,有个少女打开了暗室的门,将她提了出来。
她微微笑着,“怎么还有只猫啊,我们养只猫好不好?”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温声道:“你就是想养只饕餮,师父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青衣少女将她搂在怀里,柔柔地抚摸过她的头,“别怕了小妖怪,我带你回家。”
沉黛从回忆中清醒时,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掐住了她的喉咙。
雪白,脆弱,纤细。
只要她一用力——
“重明离火,破!”
一股明艳业火骤然升起,鲜红的魂丝寸寸断裂,就在沉黛晃神的那刻,谢拂池已经睁开眼,飞身而起,一把握住了断剑,抵住了她的咽喉。
沉黛恍然,“你已经从幻境里走出来了。”
她不顾颈项上的剑,仔细去瞧谢拂池的眼,却在里面瞧不见一丝迷离。谢拂池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沉黛轻轻叹道:“那可是我精心为你编织的梦,里面有我们在青阳宗里最好的岁月,池池姐,你竟这样狠心?”
谢拂池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冷道:“少废话,放我出去。”
沉黛嘴角上扬,“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谢拂池手指慢慢收紧,“我不想杀你。”
幻妖眼中露出讥讽,“别搞笑了池池姐,为了回你的天界,你杀的人还少吗?如今你渡劫成功,倒起了菩萨心肠。”
谢拂池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点了她腰腹三寸的位置,令她顿时动弹不得,随后一把将她扔在地上,大步流星地走向巨石,巨石已经形成一堵墙,将她们牢牢困住。wWW.ΧìǔΜЬ.CǒΜ
谢拂池半分灵力都聚集不上,只能恨恨拍着石头。沉黛已经找了个角落躺下了,戏谑地看着她,笃定了她不会伤害自己一般,“池池姐,既然你不肯杀我,那我们就一起耗死在这里吧。”
谢拂池并不理会她,只立刻盘腿坐下来调息保存体力。这里面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沉黛如今已是凡间第一的幻妖,只怕外界一刻,里面一天。
沉黛就是死也不放她走,自己也被谢拂池拿捏住命门离不开——毕竟谢拂池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
她们一天又一天的煎熬着,直到沉黛自己都受不了了,变成了原型——一只黑煤球一样的猫型妖兽。
沉黛这三十年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的,靠吸食那些臭男人的精气过活,虽然幻术精进了许多,却也越来越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想,死了也不错,至少地底下还有谢拂池陪她。
这一次,谢拂池再也不能扔下她了。
沉黛这样想着,迷迷糊糊间,却忍不住离谢拂池越来越近。
谢拂池身体正在被反复煎熬着,沉黛的梦境实在耗费她太多太多的力量了,忽然感觉手边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她低头,却见是沉黛蜷缩在她身边。
谢拂池知道她一定是冷了,苦口婆心地劝,“阿黛,既然你如今这样厌我,何必一定要跟我死一起呢?不如你放了我,我们各奔前程怎么样?我保证不追究你拿我脸作恶的事。”
沉黛冷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只是抖的更厉害了。
谢拂池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将她抱起来,用体温温暖着它。
沉黛实在已经睁不开眼,也随她去了。
谢拂池的水囊不在,储物袋也打不开,仰头看那一轮血月,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她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幻境里的第七天,谢拂池已经睁不开眼了,她感觉自己快油尽灯枯了。但她能察觉怀里微微的动静,她只能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
沉黛以前调皮的时候,谢拂池就爱这样对她。
沉黛挣扎了一会,发觉她真的醒不过来了,这才动了动,她怎么可能真的不给自己留退路?
但谢拂池还下意识将自己箍在怀里,令它动也动不了,她想也不想张口咬向谢拂池的脖子——
张口的一瞬间,天空上的月亮忽然一闪。沉黛茫然抬头,发觉血月的颜色正在褪去。
她不由大惊,她的结界非常谨慎,只在这片林里的一片叶子中,这树林里有千千万万片叶,谁会发觉这微不足道的一点?
可是时嬴能。
她若是知道时嬴是在眉山,就将神识覆盖了整片树林,只怕更是要惊骇不已,这是何等的实力?就算如她一般的大妖,也只能覆盖一里之地而已,况且他们早已被压制实力。
清明的月色照了进来,石林的阵法已破,瞬间谢拂池和沉黛从结界里滚落。
沉黛还没反应过来,她还维持着那个咬人的姿势,已被时嬴揪住后颈从谢拂池怀里拎了出来。
这个人,想杀了自己。
作为妖兽的沉黛本能地感知到了这一点,这个少年神君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连一丝杀气也没有,他只是垂眸毫无波澜地看着她,沉黛就已经开始畏怯,开始发抖。
那是烙印在灵魂里的恐惧。
时嬴确实想杀了它,不过还没动手,躺在地上的谢拂池已经挣扎着醒来,咳了两声,“别杀它。”
时嬴淡淡看着那只猫,没有说话。
谢拂池额头上已经渗出汗,脸色发白,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抢回沉黛,却忘了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剑。
她伸手的那刻,断剑也随之出手。剑抵住少年帝君的眼睛时,她微微愣了。
时嬴说实话即使不做三司首,以他的地位和神力,日后地位必远超于她。
但她迟疑了一下,没有收回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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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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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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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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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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