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幼崽的心情果真像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然,他巴不得岁岁再高兴些。
岁岁的天真眉眼毫无阴霾,初砚便也觉得阴云遍布的心情有所好转。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俯身,语气是少有的柔和:
“那你现在要上楼吗?”
岁岁摇摇头,咬了下手指头。
她机灵的小脑瓜子转动着,努力搜索着留下来的合适理由。
……身后的凌哲都快看不下去,打算上前帮忙解释了。
岁岁小巴掌一拍!
啊!
想到了!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哦!就留下来陪着你叭!”
岁岁扬起小下巴,脸蛋儿生动写着“看我对你好吧”一行大字。
初砚哭笑不得,心底凝结的薄冰微震:
“那……谢谢你?”
“不用谢哟!”
岁岁大气挥挥手。
看起来,是完全把初砚吓哭她的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因为现在对于岁岁来说,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霸占着脑海——
治疗初砚!
不是玄门中人,没修炼过望气术,很难以肉眼观察到如碎星流光的人参精元。
加上今天天气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足以为岁岁的施法做出些遮掩……
而岁岁提前跟凌哲商量好的,就是想办法靠近初砚,悄悄传递人参精元。
所以,现在无疑就是最好的时机!
直觉如小兽般敏锐的岁岁,果断抓住了这个时机,主动靠近了初砚,做出当真要陪着初砚的架势。
初砚有些惊讶,为这份自来熟。
他再次看向他所以为的岁岁家长凌哲。
凌哲一脸淡定从容,对岁岁说:
“既然这样,你就坐在这里玩会儿吧,等一下我来接你!”
顿了顿,又朝着初砚郑重点头:琇書蛧
“麻烦你了。”
岁岁语气欢快:
“好哦!”
初砚:……
只有他认为这个决定很草率很荒谬吗?
还有那个年轻的家长,莫非就这么心大,从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和目的,丝毫不担心自家小幼崽被悄悄带走吗?
刹那间,初砚心里生出一丝不愉快。
为遇上这种不靠谱家长的岁岁感觉不值得。
向来不会多管闲事的他,竟然难得生出想要管一管、说一说的念头。
可惜没等他开口。
被自家老姐从小骂到大、已经训练出惊人直觉的凌哲,忽的一个激灵。
随后匆匆开口,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的: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二十分钟后回来!”
他快速朝岁岁眨眨眼,也没管岁岁看没看见,就一溜烟儿地消失了。
初砚拧了拧眉,怕吓着小幼崽,温声问岁岁:
“那是你的哥哥?爸爸?”
岁岁小脸儿迟疑:
“是哥哥吧……应该……也许……”
她在心里悄悄双手合十,对老天许愿:
希望哥哥不要听见!
拜托拜托!
初砚又抿了抿唇,对凌哲越发的不喜。但他丝毫没有将情绪牵连到岁岁身上,只是温言细语地叮嘱:
“下次不要轻易跟陌生人走得太近,像你哥哥这样心大的绝对不行。万一我是个坏人呢?万一我想要把你偷偷带走呢?防人之心不可无。”
岁岁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能傻乎乎地反驳了句:
“你不是坏人呀!”
初砚差点儿被逗笑,又有些气。
他手指弹了下,忍住去捏岁岁脸颊软肉肉的冲动:
“不要只相信别人的外表,坏人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
岁岁小声嘀咕:
“我感觉很准的,你就很喜欢我,也不是坏人,你是……”
是我的有缘人哦!
后面这句岁岁没说,她知道不能轻易乱说。
初砚听见,越发哭笑不得。
他发现,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幼崽争论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小幼崽自有小幼崽的神奇逻辑,大人根本无法打败他们。
于是,初砚干脆选择放弃。
并决定等凌哲回来后,好好同对方说一下这件事。
在这之前,自然是要好好陪下岁岁。
初砚此时没能意识到一点——
他向来是个时间观念很重的人。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下楼并非是为了散步,只是借着散步的名义,找空旷地方打电话和处理工作。
此举是避免被护工告状给闻池。
可是现在,他全然将那些紧急的工作抛在了脑后,反倒是认真地思索起要怎么同岁岁玩耍。
老实说……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连参加各种聚会,小孩子们看到他,也是战战兢兢、畏之如虎。
像岁岁这样主动凑上来、非要陪他玩耍的,还是第一次。
初砚感觉很奇妙,也越发郑重对待。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经历。
覆盖着薄薄冰层的双眸,涌动着细碎的、名为思念的光。
开口时,语气莫名艰涩:
“我给你编个蚱蜢吧,这是以前我的……有人教给我的。”
岁岁没有注意到初砚语气里的停顿,只开心地拍手:
“好呀好呀!我喜欢蚱蜢!”
初砚嘴角上扬。
随后,从旁边草丛里取了几根长条草叶握在掌心。
初砚原以为,他会需要些时间来回忆当年母亲教他做草编蚱蜢的步骤。
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带着肌肉记忆。
当他将草叶握在手里时,手指自发动作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轻车熟路地迅速编好一只草绿色的蚱蜢。
耳畔隐约有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
‘瞧,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把它送给你妹妹吧!’
记忆里亲手所做的草编蚱蜢,初砚送给了妹妹闻墨。
现在重复当年记忆的草编蚱蜢,初砚将它递给了岁岁。
……画面隐隐浮现。
……记忆里的小脸儿和眼前的小脸儿重叠,眉眼说不出的相似。
初砚的手,连带着那只草编蚱蜢停顿在半空中,有些惊讶地看着岁岁。
岁岁不明所以的仰头望着他。
初砚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你、你是……”
“哈?”
岁岁歪了歪头,小呆毛歪了歪。
那双黑白到纯粹的双眸,让初砚更加有了强烈的熟悉感。
他灵魂一震,猛地伸出手,握住岁岁肩膀,眸光锋锐无匹:
“你……你的妈妈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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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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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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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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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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