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胡生案身份存疑,黑锅给了司理参军;冯西亭案张冠李戴,黑锅给了严诚。
他顶多工作有瑕疵,但跟功劳比,这点瑕疵又能算多大的过错呢?
崔璟果然没有深究吕方,顺理成章的拿司理参军和严诚开刀——这两刀又快又狠,却并砍得并不深。
其实对他而言,拿下一个正四品的提刑官,已经足够向皇帝、御史台和天下人交代。
株连太广,有违圣心,还落个酷吏的名声,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干。
之后又依着徐昀的建议开一场吹风会,于是多停留一日,在醉宾楼摆酒,召见众多中下级官吏、当地乡绅名儒以及各大商行的行头。
宣讲朝廷政策,通报案件情况,基本肯定以吕方为首的班子上任以来所做出的成绩。
要大家以后继续大力支持州衙的工作,同心同德,争取让温州路不拾遗,民风淳朴,商贸繁华,百姓安居。
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这几天人心惶惶,生怕受到牵连,早晨离家坐班时都要跟家人垂泪告别,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平安回来。
现在得到崔璟的保证,纷纷表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愿意继续团结在吕知州的周围,呕心沥血,清廉自守,为温州发展贡献力量。
吹风会的效果如此显著,崔璟大为惊叹,私底下对徐昀说回京后会奏明皇帝,再有重大事件,尽量照此标准进行吹风。
既可安抚官商士人的恐慌情绪,减少坊间的流言猜忌,最快速度让当地恢复正常秩序,看似简单,其实深藏治理地方的智慧。
徐昀不愿居功,该给别人抬轿子的时候千万不能吝啬,好说歹说,把发明吹风会的名头塞给了崔璟。ωωω.χΙυΜЬ.Cǒm
“少监此来温州,万众瞩目,能开好头,能收好尾,把差事办的漂亮,给皇帝长脸,回京后自会受到赏识和重用。我跟少监一荣俱荣,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崔璟见他情真意切,心里感动,也不矫情,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跟二郎说实话,此次奉使,朝中压力极大。御史台认为我没有实际处理这么复杂案件的经验,百般阻挠,欲让监察御史唐肃来当这个奉使,全仰仗官家信赖,方得以成行。”
“少监胸藏锦绣,腹隐珠玑,岂是燕雀之辈所能窥探?”
徐昀愤然道:“驱云散雾于天地晦冥,拨乱反正于大厦将倾,严以治吏,宽以待民,数日间景气清晏,百姓额手称颂,这等干练,足以让那些有眼无珠的御史们汗颜。”
崔璟笑意舒畅,身子往后斜趟在卧榻上,道:“二郎说的是,何必跟他们计较呢……对了,那个苏杰是不是跟你有仇?”
徐昀无奈道:“我从没把他放在心上,可能他把我当仇人了吧……少监,这真是无妄之灾!”
“我打听过了,几次三番,都是他主动挑衅你……这人心胸狭窄,品行低劣,血书投匦并非为国为民,而是肆意报复尔等。血书里也多有不实夸大诬陷之处,按我的意思,脊杖可免,训诫一番,绝不适宜拔擢使用。”
徐昀听出他的话头,讶然道:“怎么?苏杰明显诬告,却不用受刑?”
崔璟摇摇头,道:“朝中之事,盘根错节,御史台有人说为了彰显本朝鼓励上书言事的祖训,当荫补其出仕为官,为天下读书人表率……”
徐昀笑了起来,道:“有意思。”
崔璟道:“律法不外乎人情,大凡词讼,不能事事皆实,略有增加,三分之中,两分真,一分伪,依律不算诬告。并且律法疏议里有明确解释,若诬告罪名,重于被告罪责,则以诬告论处。若诬告罪名,轻于被告罪责,则不以诬告论处。二郎,真要闹起来,御史台的人精通律法,我们不是对手。”
徐昀想了想,不能力敌,那就智取。
反正苏杰现在的成分是敌人,对敌人的心慈手软是对自己智商的不尊重。
“既然如此,我希望少监能把苏杰运作到某个偏远荒凉的小县当主簿,过两年等他被人遗忘,磨勘时免官就是。”
崔璟笑道:“好,就依你。”
他希望手下人有才干,但不能没缺点。
徐昀的性情,刚刚好!
辞别崔璟回府没多久,曲云竹突然上门造访,徐昀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引入门厅,问道:“行头可是遇到了难处?”
“徐公子,你跟崔少监关系匪浅,能不能替我居中转圜一二?”
“哦?”徐昀笑道:“温州城内多少酒楼,少监偏偏选中行头的醉宾楼做落脚地,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有几分香火情。有什么事,你自去找他,难道还能拒之门外吗?”
曲云竹没理他的调侃,轻声道:“崔少监请我去京城经营茶行……”
“这是好事啊……”
“不好!”
曲云竹径自打断徐昀的话,似乎带了点浅浅的怒意,道:“我在京城无根无基,茶行的买卖又涉及榷货务,万事只能依靠崔少监,否则寸步难行。”
徐昀皱眉道:“曲行头,人生在世,想活的滋润,谁都得找靠山。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莫非是嫌弃崔少监官阶不够,做不了曲行头的靠山?”
曲云竹沉默片刻,道:“崔少监的心思,我看得出来。他不是要做我的靠山,而是要我做他的掌中玩物……”
徐昀先是觉得匪夷所思,可想想崔璟在平阳对乔春锦的所作所为,又特么的十分合理。
这家伙什么都好,但是遇见美女就想占为己有的毛病也真的让人头疼。
敢情选醉宾楼落脚不是偶然,而是听闻曲云竹的美色,故意去公费泡妞。
草!
徐昀有预感,崔璟这样子不改,早晚要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行头不愿,那就拒绝好了。少监为人极其大度,应该……应该不会难为你的……”
曲云竹反问道:“徐公子也是男人,你觉得像崔少监这种身居高位、家世显赫,如今正春风得意的显贵,会允许商人女拒绝他的邀请吗?”
徐昀还真不敢打包票,当初为了乔春锦,他使尽浑身解数,方能不动声色的逼崔璟放弃了强占的念头。
“行头,为何不去找两浙东路榷易使童节顺童大人?我似乎听闻,他对曲家颇为照顾……有童大人出面,崔少监必定知难而退。”
徐昀是真不想再为了女人跟崔璟闹的不愉快,崔璟又不是傻子,上次放过乔春锦,这次又舔着脸帮曲云竹求情。
咋滴,天底下的美女都跟你有关系?
他记起吕方曾很隐晦的警告过他,不要跟曲云竹太亲近,因为曲云竹的身后,站着榷易使童节顺。
不成想曲云竹听到童节顺的名字,娇躯微颤,腾的起身,语气转为冰冷,道:“我总算明白,徐公子为人稳重,却为何总是对我出言轻薄。原来跟外界那些只会嚼舌头的人并无二致,以为我是童节顺养在温州的禁脔,可以如烟花女子般随便轻贱。今日就当我没来过,也是我曲云竹错看了人!”
说完扭身而去。
正好乔春锦鬼鬼祟祟的端着茶过来,见两人似乎谈崩了,倚在门口,望着曲云竹的背影,奇怪的道:“怎么了这是?你的曲行头生气了?”
徐昀懊恼自己口无遮拦,苦笑道:“嫂子别乱说,我可能误会了曲云竹,这事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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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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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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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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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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