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徐昀道:“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再入第三人的耳。你学的是太平教的武功,虽然只有身法,连外功都没学几招,可毕竟出自《虚元秘身》。你也听孟河说了,凡是太平余孽,朝廷杀起来毫不手软。”
京牧打了个寒颤,惨兮兮的道:“不用公子吩咐,我自己就把这事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可是公子,这也太冤枉了,我真的跟太平教没有关系,师父从没跟我说过太平教的事……”
“冤枉?”徐昀没好气道:“怀璧其罪没听过?要不你去跟朝廷讲讲道理?”
“那还是算了,朝廷要是讲道理,还是朝廷吗?”
这话还特么的挺哲学,徐昀挥挥手,道:“回去休息吧,以后若非生死关头,别在人前显露身法。”
“明白,我听公子的!”
京牧离开后,徐昀却彻夜未眠。
老不死跟胡家勾结对付周记织行,很可能是为了那幅《孝纯贵妃亲桑图》。
为何不让京牧直接盗走?
原因很简单。
老不死担心背后有人盯着他,毕竟山中给他留信的人,未必是好意。
《亲桑图》整天那么高调的挂在生丝库,如果他们刚来就丢失的话,目的实在太明显。
所以老不死利用胡家这个土著,构筑第一层护城河。
胡家当时正准备涉足织造业,放火烧生丝库足以让周记倒闭。
生丝库都烧了,《亲桑图》跟着葬身火海,形成逻辑闭环,比起被盗高明太多。
这是第二层护城河。
老不死甚至没把画拿走,大大方方的留在胡家,打造了第三层护城河。
徐昀估计他打的算盘是,有需要就到胡家私下里研究,如此云山雾罩,任谁也瞧不出破绽。
事实证明,三层防护很有成效。琇書網
不管《亲桑图》藏着什么秘密,应该还没人发现,要不然这幅画也不可能从胡老掌柜传到胡景阳的手里。
等到天微微亮,徐昀迫不及待的前往县衙,找到邓芝,直接索要《亲桑图》。
理由是赴州学在即,没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学正,只有这幅画乃前朝宫廷名家褚兴良的真迹,高雅不失贵重,最为合适。
邓芝二话不说,从库房里取出给了徐昀。
按理说这画属于周家的财产,但周家父子三人已相继死在牢城营,妻女也不知所踪。
怎么处置,全凭邓芝说了算。
徐昀顺便打听了一下周家的情况,十年前周家东主曾在开封府做生意,偶然的机会从某个落魄文人的手里花几十贯捡漏买下了《孝纯贵妃亲桑图》。
随后,他因病思乡,携带子女返回平阳,开办周记织行,取画中贵妃不知辛劳,采桑缫丝的寓意好,当成镇店之宝高悬。
徐昀听到这里,心底明如日月,辞别邓芝回府。
关上门后把画放在桌子上,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先捋了捋时间线。
十年前,《亲桑图》现世。
周家早不返乡,晚不返乡,偏偏得到此画后,突然从开封府回到平阳。
所谓的捡漏,一定是谎言。
不把画藏于密室,而是高悬丝库之上。
有而示之以无,这是兵法里的故弄玄虚。
可见周家东主,也知道这幅画是烫手玩意!
十年前,老不死潜入大理寺卿府盗画,李老牛很可能也参与其中。
两人是不是战友,抑或各自为战,以及还有多少人参与,都有待商榷。
但大理寺卿掌天下折狱、详刑、鞫谳之事,相当于小偷为了一幅画,偷到了最高琺老大的家里。
这要不是开玩笑,只能说明画本身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偷画所带来的风险。
那么问题来了,大理寺卿府的这幅无比重要的画,跟周家这幅《孝纯贵妃亲桑图》之间有什么关联?
徐昀缓缓展开画卷,之前在库房抓朱安的时候粗略看过几眼,这会仔细观察,主体结构应该是大宣朝皇宫的庭院一角。
贵妃手持竹勾,肩背竹筐,在桑林里蹦蹦跳跳的采着桑叶。
几个太监宫女护在身边,或伸手在侧面保护,或弯腰去拉被踩住的裙摆。
他不太懂画技,可也能感受到褚兴良笔锋流转间透出来的乡间野趣,跟远处背景里奢华的亭台楼阁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
画是好画。
可没什么卵用。
徐昀需要破解画背后隐藏的秘密。
古今中外,画家们总爱在画作里加入许多警示和暗喻,这不稀奇。
比如西斯廷教堂的壁画《光从黑暗中分离》,将上帝的脖子部分放大数十倍,可以清晰的看到解剖人脑的图像。
总不能现在找家玻璃作坊造个放大镜出来吧?
大焱朝已经发展出少量的民间玻璃作坊,只是生产出来的玻璃还是用铅和钡做助溶剂,杂质较多,不够透明,易碎又不耐高温,跟制造工艺成熟的瓷器比毫无竞争力,老百姓不买账,根本普及不开。
所以平阳县没有,温州或许有一两个小作坊,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徐昀凑到近处,看的眼珠子都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明智的选择放弃。
想想也是,如果画里的秘密这么容易破解,也不可能最后落到他的手里。
既然细节暂时没法子查,那要不要试试别的路数?
徐昀说干就干,燃起两根蜡烛,将画卷逐寸逐寸的放上去炙烤,从头到尾烤了个遍,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经过看谍战剧和古装剧的都懂,要么火,要么水,牵扯到各种复杂的化学反应,白纸上就会有字迹出现。
炙烤不行,水怎么样呢?
不过这种古画,墨色沁入了画心,泼冷水不行,容易毁成糊状,但泼热水就没事。
徐昀很感谢穿越前看过我在故宫修文物这个节目,否则真的要抓瞎。
“京牧,去厨房烧盆开水来!”
京牧一直守在屋外的院子里,听到吩咐,赶紧跑去厨房。
等热水送来,徐昀拿着长柄刷子蘸着热水轻轻的刷了一遍。
好消息是,故宫不骗人,画没坏,除尘后色彩明艳,栩栩如生。
可坏消息是,画面还是没有异常。
莫非思路有问题?
徐昀摸着下巴想了想,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如果还不行,只能等着去了温州,造出放大镜研究画里的细节。
又让京牧去厨房取来烧碱兑成溶液,再次拿着长柄刷子过了一遍。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一次,奇迹出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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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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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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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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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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