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昀让孟河拿掉布条,露出京牧扭曲的可怕的脸庞。
只短短的时间,他的精气神被全部抽空,张开大口呼吸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像是躺在地上等死的鱼。Χiυmъ.cοΜ
“公子,我服了!我说,我全说!不求活命,只求让我死的痛快点。”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不用徐昀开口询问,京牧老老实实的把这些年帮胡家干的脏活全都供了出来。
包括胡老掌柜跟他往来的信件,周记织行存放生丝的仓库失火以及王记织行失踪的东家埋尸地点等等,算是人证物证齐全。
“孟刀正,辛苦你去一趟京牧的藏身处,把证物取来,咱们在城中槐树巷的老槐树下碰头。”
“徐公子不必客气,我这刀正既不入品也不算流外,说白了只是最低贱的巡检兵。”
孟河诚恳的道:“若公子不弃,以后称我名字即可。”
县级巡检司设有巡检一人,从九品;
司吏一人,不入品,但算流外官,也吃皇粮。
余下领三十刀兵,设一刀正。三十弓兵,设一弓正。
孟河是刀兵的头,非官非吏,非流内非流外,跟徐昀这位即将进入州学的读书人比,确实身份低微。
“刀正武功高强,办事干练,他日绝非池中之物,切莫自轻。”
徐昀笑道:“这样吧,小弟斗胆,叫一声孟兄。你也别那么客气,叫我二郎。以后有空闲,咱们之间可要多走动走动,我不怕你烦,你也别嫌我酒量差。”
“好!”
孟河对徐昀抱拳施礼,转过身来,眼眶已然泛红。
“我去取证物!”
巡检司听起来威风,捕盗、缉私、巡边、禁火,权柄不小。
可大焱朝重文轻武,武人地位低下,遇到文人,自动矮了三分。
像孟河这种最底层的治安兵,不出意外,一辈子就困在巡检司,前程到了头。
而徐昀风头正盛,却愿意屈尊和他称兄道弟,这份恩遇,当真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
“公子好手段。”
京牧烂泥似的靠着墙角,刚被抓住时的铮铮铁骨荡然无存,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沙哑着嗓子还不忘狂拍徐昀马屁。
“这位孟刀正的修为,可不像是平阳巡检司那破地方该有的深厚。公子三言两语就把他收归己用,小人佩服的紧。”
“哦?”
徐昀拿起木瓢,微微倾斜,清冽甘甜的井水哗哗落入桶里,淡淡的道:“这会喘过气了,觉得自己又行了?我让你说话了吗?阿冠,把他绑起来!”
京牧听到水声,身体直接产生应激反应,不受控制的哇哇呕吐,高声哀求道:“公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水刑之残忍,只有经过的人才知道。
受过此刑,很长一段时间,听到水声和喝水都会呕吐,甚至会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出现,对施刑者呈现出完全臣服的依赖心态。
徐冠并不喜欢折磨人,可对付京牧,必须用雷霆手段,否则撬不开他的嘴,将会前功尽弃。
“真不敢了?”
“真不敢了!公子要杀要剐,小人都认了,只求公子给个痛快。”
徐昀平静的道:“我不杀你!只要你听话,说不定还能让你免去牢狱之灾,换个身份,重新过活。”
不怕死的人,不一定想死。
如果能活命,京牧怎么会舍得这大好人间?
帮胡家做事这两年,积攒的钱还没花完,天下那么大,美女美景美食那么多,死了可惜!
“公子,从今天起,我京牧就是您的狗,让我咬谁我咬谁,让我杀谁我杀谁,绝无异心。”
京牧很识相,既然受不住酷刑,那就改变思路:
当不了小爷,还当不了狗吗?
“当狗就算了,你又不是边牧,我不喜欢。”
京牧虽然不懂边牧的梗,却很配合的谄笑道:“公子喜欢什么,我就是什么。”
徐昀哪里会傻到相信京牧的话?
只不过先稳住他,等对付完胡景阳,再决定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阿冠,把京牧的手脚捆住,咱们坐骡车回城。”
“公子,我的药劲没过,没力气也不敢反抗。何况我也不是这位小公子的对手……”
“刚才说的话忘了?”
“啊?没有没有!”
京牧乖巧的伸出双手,眼光清澈的很,道:“小公子绑的扎实些,用力,不用怜惜我。”
前倨后恭,能屈能伸。
或许,这就是江湖客们的生存之道。
镇不住时,他就是噬主的狼。
镇的住时,他只是摇尾巴的狗。
槐树巷。
传说中的老槐树活了三百岁,枝繁叶茂,十人合抱,夏天能遮蔽阴凉,平时还能驱邪除祟,是县里的老人孩童们最喜欢待的地方。
只是胡主簿上任后,以神树有灵为名,围了栅栏,圈禁起来,不许百姓攀爬嬉戏,这才日益冷清。
骡车停在槐树附近,等了大概两刻钟,孟河掀开帘布,闪身上了骡车。
“二郎,东西都在这……”
徐昀翻看着信件,突然道:“胡老掌柜何等的老奸巨猾,怎么会亲自手书给你,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京牧仿佛智商受了侮辱,撅着嘴道:“公子,我又不傻,他不给我把柄捏着,我怎么安心帮他干活?”
徐昀笑道:“也对,做坏事的人,都得防着背后捅刀子。你有他的把柄,他有你的把柄,这样才安全。”
京牧得意的道:“所以两年来我们相安无事,该给的钱,他一文不敢少给,有时候活干的好,还得加钱呢。”
徐昀瞪了他一眼,道:“真当我夸你呢?”
京牧瑟瑟发抖,道:“是是,小人错了。”
他是真的怕了这活阎王!
“孟兄,阿冠,我先去县衙拜见县令,你们候在外面,等我吩咐。”
“县衙?”京牧傻眼,壮着胆子说道:“公子,报官的话,我手上有人命,必死无疑……”
“让你好好读书,非学人打打杀杀,蠢了不是?”
徐昀皱眉道:“《大焱律》规定: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免其罪。死罪则减两等。杀人死罪,减两等就是徒刑。自首又有亲首和代首之说。我现在去县衙告发,等同于帮你代首。如果你接下来表现的好,我在县令面前美言几句,最多判你徒一年,折杖五十而已,还有何不满?”
“满意!公子怎么安排,小人都满意!”
京牧心中大定,徐昀没有骗他。
因为折杖这个词他还是懂的。
朝廷正逢多事之秋,人口锐减,把那么多犯人关押起来或者流放到人迹罕至的烟瘴之地,既浪费粮食,也浪费人力。
干脆用杖刑代替徒刑和流刑,打完了事,该干活干活,该生子生子,称为折杖。
也就是说,杀人的大罪,经过徐昀的一番操作,变成打五十下屁股,对练武之人,熬熬就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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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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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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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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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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