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第三天,杨晓桢陪护结束,她也是第一次照顾病人,累得够呛,后来听说回家躺了一周才缓过来。
杨晓桢不在,何东帆每餐只需要买两份饭。
这天,他送早饭来,发现隔壁床位卧了个老太。
老太是腰椎问题,隔几天要做手术提前入院。
何东帆帮宁欣把床摇起来,搭上小桌板,放上早餐。
有香葱酱肉小包,有麻园,有紫薯包,有玉米粥。
他把所有装食物的口袋敞开,把装粥的盖子揭开,把小菜用小勺子挖在盖子上,再掏出湿纸巾给宁欣擦了下左手,然后把小勺子放进她手心。
熟练的做完这一切,他才去放自己的书包。
隔壁老太看着,艳羡的语气:“哎哟,你这男朋友也太会照顾人了,我家老头一辈子也学不会。”
宁欣尴尬的笑笑:“婆婆,您误会了,不是男朋友。”
“还不是啊?”老太悄然失色,惋惜地看了眼何东帆,“那小伙子,你要继续努力了。”
何东帆瞥一眼宁欣,她一勺接一勺,吃得还挺淡定。
其实宁欣根本没听见老太的后话,因老太口中‘男朋友’三个字,她想起杨晓桢的话。
仔细想想,杨晓桢说得没错,他这个年纪怎么完全没有要找女朋友的想法?该不会真被她乌鸦嘴…
宁欣看着这一桌丰盛的早餐,也是想关心他:“何东帆,你、你家里是不是不让你找外地人做女朋友?”
!!!
这是什么暗示性问题吗?
何东帆也在吃早餐,鼓着右腮帮子怔愣一秒,随即头摇了好几下,模糊不清地赶紧回答:“没有,哪里人都可以。”琇書蛧
宁欣舔了舔唇,又问:“你平时除了课业,就是…嗯…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娱乐活动?”何东帆觉得宁欣话题跨度还挺大,搞得他的心忽上忽下,他直白的回答她,“…打球、骑车。”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加急补了个:“还有拳击。”
说完,他笑着咬一口紫薯包,得意样儿。
宁欣没看他,低头思索片刻,接着问:“骑车徐菓也去吗?”
“过去。”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淡漠的带过这两个字。
宁欣若有所思地搅着碗里的粥,那不是,打球、骑车、拳击…都是和徐菓一起?
何东帆一直盯着宁欣,看她魂不守舍,不吃东西,秀眉还逐渐拧在一起,问:“咋了?问这些做什么?”
“哦,没事儿。”宁欣放下勺子,拿起小包子吃起来,她又不想终止话题,看过去,睫羽轻轻煽动,再度开口,“那个……”
“哪个?”他笑着问。
宁欣试探地问:“你没想过和女孩儿去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吗?”
宁欣的潜台词:你就没想过和女孩儿约会吗?
何东帆慢慢的咀嚼嘴里的食物,然后咽下,不明所以:“不是跟你逛了街,吃了饭,也看了电影吗?”
宁欣:“……”
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算了,不问了。
不管怎么样,尊重!
何东帆看着宁欣,看她突然侧头对上他的视线,似心虚,又似谄媚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吃东西。
何东帆眼睛眯了眯,她今儿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隔壁老太出声吸引了他注意力:“你们都吃饭、逛街、看电影了,还不算男女朋友啊?”
何东帆倒是千百万个想当宁欣男朋友,但……
他看一眼她。
看她转头跟老太解释:“婆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何东帆失望的撇开视线,他就知道!
他狠狠地吃东西。
老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迟早的事,小伙子长得多优秀啊,而且看上去就很喜欢你,宝贝你,我跟你说,找对象就要找长的好看的,吵架都能舒心一些。”
宁欣无语,转头看向何东帆,他吃得还挺淡定。
老太还在念叨:“别找埋汰的,就跟我老头一样,我看见他就想蹬他一脚,他要是气我啊,我就……”
“婆婆,你别逗我们了。”宁欣打断,强调自己的年纪,“而且,我比他大五岁。”
这年龄差,怎么能往那方面想?
老太一阵哑然,目光在宁欣和何东帆脸上绕来绕去,闷着点头:“现在流行姐弟恋,你是真有福气!”
“噗——”何东帆被逗笑。
在宁欣警告的眼神看过来时,他含着食物侧过头,笑。
算了,宁欣不解释了。
吃完早餐,何东帆把东西收了,顺便问:“午餐想吃什么?”
“都行。”
“我昨儿看见医院门口有家店的猪蹄汤不错,吃不吃?”
宁欣没任何意见,‘嗯’了一声。
“成。”何东帆看她一眼,掏出湿纸巾给她把手擦了,“是不是很无聊?”
“还行。”
“再忍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宁欣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微微抽了下手臂,何东帆顺势把她手轻轻放下,把湿纸巾扔进垃圾袋里:“你想躺一会儿,还是坐一会儿?”
宁欣躺很久了:“坐一会儿吧。”
何东帆转身,拎起垃圾袋:“我去扔垃圾。”
宁欣轻轻点了下头。
何东帆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侧着身子,脑袋微微偏着,下颌线清晰:“欣姐。”
“嗯?”
他微微露出虎牙,强调的语气:“是四岁零三天。”
宁欣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他说的是年龄,还…挺计较。
何东帆还没回来,宁欣的同事提了些水果和补品,来看她。
宁欣连忙道谢。
这时,何东帆正好回来。
他把宁欣同事妥帖安排坐下,又连忙拿着果篮去洗水果。
宁欣的同事问了宁欣基本状况,叮嘱她好好养,在何东帆递来洗好的水果时夸:“你弟弟真懂事。”
后来几人闲聊了几句,离开。
宁欣在何东帆帮助下下床,她要去上厕所。
何东帆当然不能跟去。
他把自己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开始写代码。
老太突然开口:“小伙子,你是她弟弟啊?”
何东帆抬起眼眸:“不是。”
“你是喜欢她吧?”老太还挺八卦。
何东帆嘴角微微上扬,点头,又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太配合着小声了些:“我看你希望很大,你们很配。”
何东帆笑,借您吉言了!
没过一会儿,宁欣从厕所出来,她见何东帆抬着笔记本电脑要起身,忙招呼:“不用不用,我可以。”
她一步一步的挪着,有点像下雨天的蜗牛。
何东帆嘴角抿着笑意,又徐徐落下去。
她微微摇晃的身子,显得身上的竖条纹病号服很是空荡,她头发高高的挽着丸子头,一点点细发丝落下,扫在细长的脖颈处,她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来的锁骨深得都能放颗葡萄,他甚至觉得她的脸都小了一圈。
看来她需要好好补补,但是刚做完手术,又不宜大补,头疼。
宁欣艰难上床,微微靠着床头呼了口气:“何东帆,我基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要是有事就忙去,不用守着我。”
何东帆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我是因为寝室一个人都没有,实在待不住,你不懂那种感觉。”
宁欣也不知道何东帆这话是真是假。
不过他写那些东西时好像确实不受环境影响,比如在人声鼎沸的奶茶店他也能专心致志。
宁欣索性结束话题,和老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直到老太乏了,睡了。
病房有种独有的宁静。
宁欣偏着头,看向旁边认真的人。
上午的阳光是温柔的,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小灰尘,像滤镜,把那么硬朗的一个人也映衬得温柔。
他照顾人确实温柔,贴心、细心、耐心。
在她第一次自己进食,他一言不发抓起她的手给她擦拭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
宁欣还能想起上次,独自做阑尾炎手术的经历。
当时她一个人,术后还未排气,不能进食,不能喝水,也不能下床,她干得嘴唇都裂了。
医生巡房时,问她为什么不用棉签沾水抹抹嘴唇,她只能虚弱又不在意的笑笑,说术前没准备棉签。
护士这才跟医生说,她是一个人来做手术,没有家人陪同。
后来,好心的护心找来棉签,给她抹干裂的嘴唇。
在宁欣记忆里,这些并没有让人难过或者难受。
仿佛就应该是她该独自面对的。
可这次手术,何东帆找来杨晓桢,他们俩细致地照顾她。
她后知后觉的,觉察到上次的孤独感。
何东帆一直感受着宁欣的目光,他觉得比窗外的阳光更灼热。
他把刚写的一排代码删掉,按了一下保存,抬眸:“怎么了?”
宁欣回过神,顿了两秒,随意扯了个话题:“你下周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是啊。”
宁欣调侃自己:“前些日子还答应给你蹭饭,现在我是自身难保了。”
何东帆压下电脑,单手拿着搁到书包上面,他身子往后靠,双腿大喇喇地支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下周你也出院了,我怎么就不能蹭饭了?”
宁欣不敢置信他要这么剥削自己,她刚还在心里把他夸了一阵呢!
她唇瓣张了张,又觉得好笑:“我这样怎么给你蹭饭?我连下楼都不方便。”
“所以我打算去你家亲力亲为。”
“啊?”
何东帆笑笑,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身子歪着,姿态懒懒散散的,但语调倒是一本正经的在分析:“你看啊,你也说了你连下楼都不方便,那我能不管你吗?我是那种人吗?还是说你要逞强?或者你要麻烦晓桢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放暑假晓桢姐都不在格斗馆,离你山高水远的,给你送饭的任务只能我来了,还能顺便解决我自己的吃饭问题,这叫方便你我…她,她呢,定指晓桢姐。”
说完,他哼哼笑一下。
老太没睡着,听着这一连串,睁开眼睛朝何东帆竖了个大拇指。
何东帆看见了,对老太自傲地仰了仰下巴。
宁欣顺着何东帆的视线转头,只看见老太趴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香香的。
她再次看向何东帆,她没被他刚才的话绕进去。
说那么多,哪里是蹭饭?分明是照顾刚做完手术的她而已。
宁欣没怎么挣扎,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宁欣又想起一个事,从枕头下面摸出银行卡递过去:“你中午去买饭的时候,能顺便帮我去转账吗?”
“转账?”
“对,我给你发个账号,你帮我转1000块钱过去。”
何东帆接过银行卡,正反面翻了翻,抬起眼皮:“为什么要转账?”
“三年前我资助了一个孩子,这是给他的生活费和一些学杂费。”
三年前?
那时的她,明明自身难保…
何东帆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也没多问。
宁欣是在术后第六天出院回家的。
她出院那天隔壁老太刚做完手术半天,她身边围了几个家属,她看宁欣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
老太拿着那把相较于前几日显得特别虚弱的嗓子,对宁欣说:“小伙子是真不错,你真的不要错过了。”
宁欣都觉得何东帆是不是和老太口中那个在外地的儿子长得极其相似,怎么每天都变着法儿的夸他。
不过…他确实值得被夸,但不是这样被夸。
宁欣没反驳老太的话,祝她身体快点康健。
老太看着何东帆:“小伙子,再加把劲儿啊!”
“……”宁欣无奈的摇摇头,一瘸一拐的,“何东帆,走吧。”
她左手抓着他的手臂借力,走出了病房,她才宽解他:“婆婆那些话,你别放心上,她就是热情。”
“哪些话?”他逗她。
宁欣蹙眉,斜眼看过去。
这神态,装得还挺凶。何东帆轻咳一声,顺着她‘嗯’了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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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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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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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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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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