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站里。
李长明赤露半身,满脸虚弱地坐在木凳上。
他的身边围着两人。
金医生正在为他取身上的弹片。
有些弹片是新的,取出来点点鲜血。
有些弹片是旧的,轻轻拉扯便是肮脏脓血。
还有一些弹片深入血肉,需要残忍扒挖。
在这没有麻药的兵站,一切都只能简单又粗糙处理。
金医生处理着李长明身上的伤口,而一位小护士沾着棉絮,细细为李长明擦着脸上那一道翻卷伤口。
这一道伤口刮过李长明颧骨脸颊,留下了破相丑陋。
丑陋什么的,李长明根本不在乎。
只是小护士用棉絮清洗着血肉翻卷伤口,小手不停地颤抖。
李长明看到她发抖的手,感觉好笑地问道:
“是我受伤,你抖什么?你也疼啊?”
小护士抿了抿嘴,白了李长明一眼,没有回答。
李长明笑呵呵地看着小护士,但是看着看着,却面容古怪地问道:
“哎,你几岁了?”
小护士不想搭理李长明。
要不是李长明是才从阵地上下来的战士,她才不想给予理会。
这年头女孩可是纯净淳朴,哪有人会这样咧咧盯着乱问的。
金医生见此,没好气地瞪眼看着李长明回到:
“李长明同志,她才十五岁!你再乱说话,我要批评你了!”
十五岁?
李长明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
“童工啊?”
“什么童工?”
金医生将粘稠鲜血的弹片丢进搪瓷盆里。
那弹片丢进搪瓷盆,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金医生也是服了李长明了。
满身是伤,还有心思笑呵呵地开玩笑。
殊不知,这倒轮到李长明对小护士肃然起敬了。
十五岁啊。
十五岁就上了战场。
这是一个脸蛋尚且婴儿肥,风吹过去都会渗出水的年纪。
多好的青春年华,却在这遍地鲜血肮脏的战场绽放光彩。
她将最好的时光,奉献给了这场战争。
或许未来,她将救下一位志愿军战士,十位志愿军战士,甚至一百位志愿军战士。
这一场国门之战,可远远不止是志愿军战士的牺牲奉献啊。
阵地的后方,多少后勤、医务、保障在跟着一起疯狂打转。
李长明收起笑容,肃穆地朝着小护士抬手敬礼示意:
“谢谢。”
淳朴的小护士被李长明弄得不知所措,瞬间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回李长明。
金医生也没想到李长明对一个小护士敬礼示意。
要不暴揍李长明一顿?
她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又埋头为李长明缝合伤口。
金医生一边缝合伤口,一边出声说道:
“你这都中度感染了,但是我们这里连磺胺都没有..”
“就只能这么处理了..”
李长明听此,却一脸无所谓。
死不掉就行。
别的真的没有心思思考太多了。
虽然话语粗糙,也十分不珍惜自己,但谁让这里是战场呢?
可能下一秒手撕燃烧弹。
可能下一秒凉拌迫击炮。
可能下一秒清蒸mk2手雷。xǐυmь.℃òm
还可能下一秒大锅炖榴弹。
这都是日常生活里的家常便饭,一点伤罢了,习惯了。
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小护士没有言语,李长明笑呵呵地说道:
“我给你唱个曲子,顺便给你道个歉...”
说着,李长明也不管金医生的嫌弃眼神,厚着脸皮开口悠悠地唱到: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呐..”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呀..”
“那个咿呀呀地唱呐..”
“小妹妹为什么呀,不开言..”
李长明的歌声让小护士的脸更加红了起来,就连金医生也满脸呆滞。
没想到啊。
你李长明竟然还有这能力?
让你当兵真是屈才了。
应该送去文工团拉二胡!
只是金医生也没想到,李长明的歌声悠悠扬扬,兵站里的伤员的哀嚎渐渐平息了不少。
满身是伤的战士们听着歌,齐齐望着李长明,眼眸中落满了淳朴闪亮的信仰。
在这个单纯而又真情的年代,没有太多的娱乐至死。
一曲悠悠一首诗歌,便能给予人心自信与力量。
看似厚脸皮不要脸的李长明,一时让异国他乡受伤的战士们忘了疼痛,忘了鲜血。
而那歌声,继续飘荡..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告诉好妹妹..”
“这一去,翻山又过海呀..”
“这一去,三年两载呀,不回还..”
“这一去呀,枪如林弹如雨呀..”
“这一去革命胜利呀,再相见..”
整个兵站静静悄悄,唯独李长明的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亮。
满身鲜血的伤员们均是静静听着李长明的歌声。
一位干事一个激灵,赶忙掏出小本本。
用铅笔将歌曲细细记在了笔记本上。
等一会,他要去好好问问这唱歌的人,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以后,将歌曲送给文工团,让文工团的同志好好演唱给战士们听!
就在歌声中。
李长顺走进了兵站。
他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拧巴地问道:
“不是,咋还唱上了?”
要不是看着满地的伤员,李长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而顺着歌声望去,李长顺正好和李长明一个对视。
李长顺看到了浑身鲜血面容破相的李长明。
李长明的歌声也是戛然而止。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叫到:
“哥!”
李长顺呼吸停滞,看到遍体鳞伤的李长明慌得嘴皮直哆嗦。
“不是,不是..”
“你咋这样了呢?!”
他赶忙跑到李长明身侧,语无伦次地叫到:
“你咋,你咋成这样了?”
这里是战场,断手断脚生死寻常。
怪就怪战事凶猛,从入朝到现在,这才过去多少时间。
突然,李长顺反应了过来,大叫道:
“金医生,金医生,快..”
“快帮我弟弟看看伤哪儿了!”
金医生手里的动作不停,看着李长顺在身侧碍手碍脚,顿时没好气地喝到:
“你挡着我我怎么看?快起开!”
她一把推开李长顺,再度缝合李长明身上的伤口。
李长顺也没想到在这里突然遇到了李长明。
嘴笨的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憋了半天,李长顺局促地擦着手,慌忙地取出一颗土豆塞了过去。
“听说你们前线很苦,都没吃的..”
“吃,你先吃!”
李长明也没有客气,接过土豆就往嘴里塞。
一个土豆,就是幸福啊。
半张脸血肉模糊的李长明看着李长顺问道:
“哥,你怎么在这?”
李长顺左顾右望,又想关心李长明却又不知从何关心起,只会言语左右地回到:
“我不是那个..”
“我加入了汽车连..”
“刚刚那谁,那谁说有人会开车..”
说着,李长顺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认真看向李长明。
看着弟弟李长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枪孔、鲜血..
他一时眼眶便红了。
声音沙哑地说道:
“长明,要不这仗咱不打了..”
“咱回家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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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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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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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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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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