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惊吓中不断往角落里爬,直到无处可退,她紧紧抓住棉被,盯着朝她靠近的黑衣男人,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拼命的摇头。
“林家这小丫头到底是不一样,长得可真水灵。”
三个黑衣男人发出粗鲁笑声。
阴冷的气息从背后逼近,三人神情一凛,抓向林嫣的手收了回来,纷纷拔刀而出。回身一看,却又空无一人。
“他奶奶的,锦衣卫的走狗,还真是神出鬼没,有本事的出来,躲躲藏藏的,呸,是什么东……西!”
不喜立在他们身后,左手握剑横举,右手缓缓拔鞘。
余光睇了一眼身后的林嫣。
“我轻易不杀人。”他说,“在我的剑出鞘之前,你们还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三个黑衣男人只觉得后背一阵阴气渗人,又腾地转回身,顿时拉长了脸,咬牙切齿的冷笑。
“陈喜,你一个死阉人,口气不小!老子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不喜睇了一眼剑,寒光映着他眼底死气沉沉的杀意。
他没再多说什么,他不是个弑血之人,甚至,他厌恶鲜血的气味。可若他陈喜的剑出鞘,便必是血溅三尺,如修罗地狱。
他习的,是鬼手刀。每一剑,都需割在要害之上,当鲜血染红整把剑,粘稠的血液也沾上了他的靴子。殷红的鲜血,如藤蔓一般,从地上的尸体里蜿蜒流淌出来,直至流干一半,人才会咽下最后一丝气。
出剑前,他掀起棉被,盖住了林嫣的头。打斗很短,不喜将剑上的血擦掉,收入鞘中。
走到床角,他凝着堆起的棉被,默了一会,才将被子扯下来一截。
被子底下露出林嫣一双惊惧的眸子,发抖的身体,和她弄乱了的头发。
渐渐的,林嫣的眼里盛满泪花,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抓住不喜的衣角:“哥哥,你别走……好吗?”
不喜握剑的手不着痕迹的一紧。
他怕小姑娘不知何为依赖,何为喜欢,错误地对他这种人生出不该有的念想,便藏起不再随意现身,却也从未离开过她。
可真的是怕林嫣生了不该的念想,还是怕自己舍不下这双眼睛里灿烂的星星?
这些天以来,林嫣无数次在夜半打开房门,抱着小黑,安静落寞地等候他的回来。xiumb.com
又一次次失望地红着眼关上了房门。
不喜怀抱剑靠在屋檐下,沉默地守在门外,脑海中映着林嫣的样子。他在想,他真是她的哥哥该多好。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守着她。
可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还有另外的身份。去一直守着她,守一辈子。
这一刻,对着林嫣这双不掺一丝杂质,天真而懵懂的双眼,和眼底映着的害怕,不喜的心蓦地一软。
不喜低头看了一眼抓住他的小手,将棉被从林嫣身上揭开,取了件斗篷替她穿上,将人抱了起来。
“低下头。”他说。
林嫣泪眼朦朦望了望他,余光觑了一眼房间的地面,似乎懂了他的意思,配合地把头低下来,几乎埋在他的身前,一点儿也不敢抬。
不喜抱着她,踩着满地的鲜血,走出了血腥的房间。
才刚走出房门,后院的屋顶上火光一动。从后方射来密如织网的箭矢,箭头带着火星,一阵噼里啪啦射了满院。
沾了油脂的火星一下子窜起来,无处不在,紧随着浓烟四起。
不喜瞥了一眼地上的箭,目光一阴。杨嵩为了泄这口气,不止派了相府养的杀手来,还调了一支兵力。
几百的兵力不算多,可不喜要护着林嫣的情形下突围出去,也不是件轻易事。何况,浓烟里还有毒。
毒烟和火势蔓延,一并烧进了教坊司。很快,教坊司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可这又算什么,哪怕整司的人都死了,在杨嵩眼里也如一群蝼蚁。
林嫣语调惊慌:“哥哥,我们会死吗……”
不喜将林嫣放下,一手护着,一手拿剑挡开射来的箭矢。带着林嫣又退回了房间。
他撕下两块长布条,往水盆里打湿,一块让林嫣捂住口鼻,一块自己系上。
“我带你走。”不喜低头看着林嫣。
林嫣害怕中点头,“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
不喜凝了林嫣一眼,一手牵起她的小手。
无数被箭矢击碎的瓦砾从屋顶掉落下来,林嫣吓得用一只手捂住自己一边的耳朵,拼命挨着不喜。
不喜带着林嫣沿着屋檐往外靠,可箭势没有停下的意思,一阵密过一阵。
林嫣开始难受的咳嗽。
不喜眉头拧紧。
火光里,虔婆冲了进来,身边的打手护着她,她扫了一眼火烧的后院,又看了眼不喜与林嫣,视线在不喜的身上微微一凝,低低的一声,道:“随我来…”
不喜看了虔婆一眼,没动。虔婆勾了下唇角,视线又在林嫣身上一递,林嫣吸入了毒烟,人开始流汗,咳嗽,站立不稳。
虔婆说:“带她走吧。”
不喜目光一凝。牵着林嫣跟了虔婆穿过廊子进了虔婆住的院子。
还未来及入屋,几百人的兵力杀进来。教坊司还有一群听虔婆命的打手,与之打了起来。
“花柜底下有密道,走。”虔婆没有多说其他,快速将不喜与林嫣推了进去。她扭了下桌底嵌着的花瓶,密道的门在不喜的眼前关上。
不喜抿着唇,看着一支着火的箭,扎在虔婆的背上,和虔婆流血的唇角,缓缓扯起的一缕笑意。
她本可以自己逃走。
是啊,她本不用死的。
可她还是去了后院找了他们。虔婆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她还良心未泯?呵……她哪儿还有什么良心。不过是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顺手做件好事罢了。
这一双小儿女多像过去的她和阿苻啊。
阿苻。她的阿苻。
阉人又如何,他们也曾是爹娘心中的孩子;是她心中有血有肉的男儿。没了那点根子,就该遭人唾弃,受人耻笑吗?
不不,他们也可以被人爱着。
虔婆踉跄着走到门前,望着被火光吞噬的教坊司,她痴痴的笑了,笑的泪水流了整张脸。
她倒下来,手里紧紧握着一串东西,捂在身前。
一声轻叹中,闭上了眼。
就在她闭上眼的时候,阿苻奔着着火的教坊司来了。
她不知道,几十年里,他会经常来教坊司看她。
可这一次,他没看到她鲜活的样子。
只看到虔婆的手里,握着那一串菩提子。
它们本是一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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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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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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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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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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