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海斋楼怎地如此烁亮?不是说太傅喜欢昏暗清静,那楼里常日只点几许灯烛,底下的人也不敢掌多了灯?”
“白日的时候,云胡公公领着人,往楼里搬了好些的立灯,还有几十颗的夜明珠,让我给撞见了。说是都是从天子宝阁里拿来的宝贝。”
有人憧憬,“夜明珠?听说内宫的贵人们才能见到这稀罕东西。太皇太后的咸熙殿便挂了有好几颗。夜里发光的时候,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哩!”
“真的啊?”
有人则笑了,“再稀罕也只是一颗珠子,发光是会发光,又怎比得上月亮亮,以前我也是见过一回的。只是……几十颗,夜里一起发光,应当也很美?”
忽地窗外有小太监发出哧哧的笑声,“唷,姐姐们还不累呢?”
方才的姑娘眼睛一亮,“小年子,你白日也让叫过去帮忙。可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呀?”
那小太监哧哧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呀,也是千方百计的打听了来。”他往她们窗前走了几步,将手里头拎着的一只桶子放了下来,立时又有一些姑娘跪着炕头上,将头伸出窗子,好奇的打听。
“姐姐们就没听说这个事?”小太监卖了个关子。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一会琴嬷嬷要是过来了,得让咱们闭嘴了!”
“前儿太傅带着林家姑娘去了十六楼,在五楼的天子暖阁上过的夜。夜里林姑娘怕黑,太傅把一楼的灯都拿了上去!这事情早就传开了。”小太监说了起来。
“这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小太监啧啧咂嘴,“回头太傅便让云胡公公把咱们叫去,从天子宝库搬出来好些灯阿烛阿的,啧啧,那巴掌大一颗的夜明珠,就拿了有几十颗!还能是为了什么,自是太傅心疼美人怕黑,为博美人一笑哩!”
姑娘们怔怔望着海斋楼,有人面上生出憧憬。
“原来太傅也会如此宠爱一个女子?”
有人心里艳羡不已。
小太监笑了一笑,“劝姐姐们一句,林家虽说是让抄了家,可人家也是那达官贵胄之家正经出身养大的琼枝玉叶。什么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那都是鬼话。野鸡窝里的野鸡,就不要想着和凤凰去比个高低了,你们什么见识,人家什么见识?”
这番话似乎是有意地要说给里头的谁听。
棋儿听了个脸红,跪着上了炕,将被褥扯开,淡无表情的扫了她们一眼,“还不睡?要让我告诉嬷嬷?”
有人打了个哈欠,“睡了,睡了。”
不一会大家吹了灯,捂在被褥里悄声细语,不时有窃笑声传进棋儿的耳朵里。
棋儿拧着被褥,闭着眼,脑海中是今夜灯火烁亮的海斋楼。她不信,明明她使劲浑身解数,太傅都无动于衷。怎会一转头,便对一个女子爱宠至此?
是了,大抵是那女子更有手段。
没什么的。
这种爱宠,很快便会消失。
-
林舒让锦娘从膳房撵了出来。自打她回到内廷,锦娘望着她时便时时笑容满面。
“这些粗活便不用你来干了,你去楼上,以后只用在太傅身边近身伺候。”锦娘催着她,“傻孩子,现在碍着身份,名头是不好听。你加把劲,将来若能让太傅娶你,你便是太傅府的夫人!”
夫、夫人?
林舒愣了一下。她从没往这上头想过。让沈华亭娶她,这、这可能吗?
锦娘见她一脸懵懂,拧了林舒胳膊一把,凑上来说:“傻孩子,你把生米煮成熟饭,怀上个一儿半女,怎样也能脱了这奴籍!”
林舒吃惊不已地望着锦娘,面颊发烫,“锦娘,这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林舒压根没这么大雄心,更是让锦娘过于狂浪的建议给惊到了。
“其实……太傅还没碰过我……”林舒红着脸悄声地对锦娘说。wWW.ΧìǔΜЬ.CǒΜ
“什么?”锦娘忽地提高声,又赶忙压下来,狐疑地盯着林舒,“你们在十六楼过夜,太傅怎会没碰你?”
林舒不知该如何解释。锦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露一丝愁容,呢喃道:“有些坎怕是不那么好过……”
“锦娘,你方才说什么?”
“你可知太傅为何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他沐浴泽身?”锦娘忽然道,“睡觉也从不宽下里衣?”
林舒怔了一下,锦娘拉起林舒的手,换上一种语重心长,话里有话的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你会明白。锦娘刚才是急了些。快些去吧,他身边缺个人。”
“这会儿想是快回了!”
林舒转身的时候,满月端着刚洗完的菜盆子进来,“姑娘要去做什么?”立马将盆子放下,擦了擦手,想要跟着林舒。
林舒张口,“我……”
锦娘一把将满月拉过来,又一手端过了菜盆子,“放心吧,你家姑娘丢不了,我让她去楼上,你来替我切菜!”
“可是……”
“可什么是!”
一个两个都是傻孩子!
林舒每回离开都要发生些事情,满月如何能放得下心。这回回来,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随在林舒身边。
林舒走回海斋楼,到门口的时候,问了声守门的初一,“太傅可回来了?”
初一躬身说:“还未。姑娘楼里去等,外头冷。”
林舒慢吞吞走在亮堂堂的海斋楼里。不止是多添了灯台,各处角落还摆上了一些花栽与绿植。整栋楼子多了许多盎然的生机,驱散了一些‘昏暗的鬼气’。
烁亮的夜明珠,比她脖子上大许多,一颗颗缀在楼顶,如星芒落在她的眼底。
她手指隔着衣裳,下意识去握着那颗小小的珠子。
——夜明珠,明月珠。
上一世陷落在绝望的深渊中时,林舒曾无数次渴望着逃离黑暗。
她忽然觉得无力,慢慢蹲下来,滑坐在楼梯上铺着的软毡上。双手抱着膝把头埋进去。
沈华亭迈着轻缓的步伐走上来,在楼梯上停下,蹙起眉头。
“这么爱坐楼梯?”
林舒把头从膝窝里抬起来,鸦黑的长睫上沾着湿漉漉的泪珠子。
她望着他,忽然起身,把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抱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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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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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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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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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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