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亭淡淡的瞥了一眼。见她虽然挺直着轻盈的脊背,微微低着螓首,却将乌黑的长发有意拨到身前遮挡。旖旎的烛影照在她身上,有着说不出的美好。
“今晚,宿在这儿嚰?”
林舒忍着羞耻的心,尽量将声音放平,双颊如火烧一般,细细的手指拧在一起,不敢抬头去望沈华亭的眼。
从她的视角望去,看到他赤着过分白皙的双足,脚趾清瘦修长,筋线根根分明。xǐυmь.℃òm
踩在瑰色的地毯上,每一步都走的魅人心魄。
“不在此过夜,岂不辜负了外头那些臣子和上京百姓对本太傅‘伤风败俗’、‘卑鄙龌龊’、‘猪狗不如’的评价?”
他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你那位姓顾的‘青梅竹马’,可是骂本太傅下作,本太傅当然该好好做给他看。”
顾清让的那些话林舒也听见了。
要说她与顾清让从小到大也并未相处过多少面。
两家提起姻亲时,她总会说女儿不想早早嫁人,长辈眼里她是娇羞,现在想来,她其实是抗拒嫁给他。
肩头忽然一凉,药汁的气味窜入鼻端。林舒蒙了一瞬。沈华亭的手指摁上来时,疼得她嘶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攥住了他月白色的里衣。
“这会知道疼,先前怎么不知道躲?”沈华亭给她擦上药,又以掌心揉了一会。
林舒肩膀一直缩,一直缩,巴掌小脸疼得皱成一团。
“躲了的。没躲开…”
沈华亭将她抓回来,开始揉另外一边,林舒又偏着身子往另一边躲。
“躲什么?本官可不想自己爱妾身上留着旁的男人弄出来的淤痕。”
林舒脸烧红得不像样子,又愕然了半晌。她忽然想起,当着官员面前,他说的既不是‘妾’,也非‘贱妾’……而是‘爱妾’。
“我们回海斋楼不好吗?满月见不到我回去她会担心我……”林舒扯着他月白色里衣,鼓足了勇气微微抬头。
见他没吭声,她又抿抿唇,“这里,许是别人睡过。脏。”
见她连这种借口都找出来了,沈华亭嘴角冷笑勾得更深。
这是什么地方。虽是官妓场所,上来的人却寥寥可数。且这暖阁之中一应榻上用品,都是一日一换新。
摆设用具也都是变着法的更新换样,就为着能让上来的‘贵人’觉着新鲜。
有什么可脏的。
床幔里的东西,眼脏倒是真。
“是担心那丫鬟,还是担心你妹妹?”沈华亭停下擦药的动作,将药瓶子扔回药箱,从旁拿了条帕子擦手,哧笑的道:“你以为你能保护她多久?”
什么意思?
“本太傅名声是不好。可若是随我上过天子暖阁的乐户。在教坊司里,便是嬷嬷也得忌惮着些。”
“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是保命还是保住名声。自己选。”
林舒蒙了半晌。对上沈华亭看过来的冷眼,她才恍然间明白了他让云胡悄悄带嫣儿下楼的用意。
“今日宴席……”
“难道不精彩?”
林舒抿唇,低下眼睫。
朝廷六部的权力至今还有大半在清流的手中。现如今,林家倒了,顾家叛投,两家相继出事,清流之间恐怕要内闹起来。
如果不是林舒有上辈子记忆,此刻她不禁怀疑林家抄家的真正幕后之手,是他。
上一世,她关在相府的宅邸时,亲耳听到了右相承认,是他对林家动了手。
虽然整栋楼子都暖洋洋的,可那扇半开的窗户外飘进来一丝寒风,林舒抱了一下身子。
“莫非又要我抱你进去里头?”沈华亭瞥了一眼,林舒脚趾一缩,赤红着脸耳,慢慢起身,以后退的姿势,一点点退到了床幔前。
她想象着自己背对他,露出白花花的臀,便实在臊得不行。前后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倒退。
脚步一顿,飞快扯过床幔,将自己遮住,转身小跑进来。
进来之后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抬眼便可看见床尾那一幅幅‘男女交缠’的绣画;木梁架子上雕的也是不言而喻,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林舒心头跳得厉害。恍恍惚惚一些不堪的记忆涌上来,又让她飞快地压下去。
她坐在床沿上,将视线虚置,不再去看那些东西。
沈华亭掌着一盏明亮的灯走进来,顿时将里头照亮。见林舒看也未敢看。便说:“这是什么稀奇东西,连那些清流大臣的家中,也私底下藏了不少。不过是外人看着他们清高而已,私下不知怎样龌龊。你那顾伯伯,便是这么一个人。”
林舒想起今日的顾万堂,抿唇没有说什么。
沈华亭把灯搁在床头,扯开一床被褥,自己躺下来盖上。将灯熄了,“本官对生涩的技艺不感兴趣。明后两日好好学学这些画。”
林舒脸红耳赤地蒙了半晌!她爬上床来,扯开另一床锦被,躺好,盖上。
她也不知这种东西要怎么学?他说的明后两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得在这里住两晚?林舒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七慌八乱。
渐渐地,她闻到灯烟里飘来淡淡的一缕气味。眼皮耷了耷,后头再没了意识。
沈华亭浅眠。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更是无法入睡。不过是听着林舒的呼吸由紧张到放松,再到渐渐酣沉,他掀开锦被起身,将灯点燃,视线落在林舒的脸上淡淡瞥了一会。
手指不自觉在她白皙面颊上来回抚摩。
她嫌这脏。
是脏。连同这栋腐朽的楼。
-
冯恩是半夜的时候回的。沈华亭靠着窗前,从五层高的阁楼望出去,不仅可窥见半阙上京城,还能窥见皇宫内院的一角。
这才是为何五楼的暖阁,只有天子才能登上来赏景取乐。
冯恩朝床幔的方向望了一眼,收回视线,躬身回禀:“奴才从衙门领了一队人马过去。连夜拘拿回来,让不喜审了。”
“林家一倒,不少清流乱了阵脚。这一乱,也就有人想要私下里转移些什么。正好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如今,有三家把柄足余。抄家没籍没什么问题。不出两日,都能办成。”
沈华亭拿着白玉酒壶和酒盏,自斟自饮了几杯,转回身望向冯恩,朝他走来,“三家怎么够?酿成永寿元年那场祸事的清流,可不止这区区几家。”
“是。”
“先下去歇着吧。”沈华亭越过冯恩,走回了桌前,又饮了几杯,“忙过这两日,让陆凤阳找人顶替不喜。”
冯恩蹙眉,“主子想让不喜……?”
“让他去教坊司。”
冯恩立时便明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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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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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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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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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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