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沈婉如孤零零的模样,回想起这些时日沈婉如体贴周到的照顾,心里便对她多了几分疼惜,她不悦的看向虞昭,“婉如给哀家开的药方,就算是太医院的院正看了也说不出什么差错。”
“你若是与婉如私底下有何摩擦,你身为弟妹,也不应与婉如争强斗胜,让着她才是。”
“还有太子,婉如是你的侧妃,那就是你的妻子,你怎能让外人欺负她?”
萧承安听完太后的话,神情未曾有任何改变,他沉静说,“祖母,您身体不适,皇伯与孙儿等都挂念,既然您现在还牙疼,自然得再请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仔细看看。”
“娘子她在外看别的病患便问的仔细,我外祖都夸她对病人上心,这会儿也是将您当作亲人,这才想着更了解祖母,好缓了祖母您牙痛之病。”
太后被说得心中偎贴了些,视线落在虞昭身上,语气不再那般不悦,但也是淡淡的,“哀家的身体康健,用不着你担心,你只要将安王伺候好就是。”
虞昭垂着眼眸,低声应是。
太后年过六旬,皇帝嫡母,是整个大晋最尊贵的人,就连皇帝都要顺着她的心情来,虞昭自然不能杠她。
她不开口,萧承安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三言两语把太后挑动到对虞昭不满的沈婉如。
他转身对皇帝说,“皇伯,祖母牙疼之病已有三年,今儿又犯,还是请院正来再为祖母瞧瞧吧。”
沈婉如身形微颤,落在萧承安身上的目光情绪复杂。
皇帝看了萧承安一眼,轻而易举就猜出了萧承安的心思。
这小家伙,倒是护短的很。
他随手招来掌监,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太医院请院正。
期间虞昭又顺便认识了皇帝的嫔妃们,以及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两位还未过世的老太妃。
院正到了后,额头都被太阳晒得冒汗。
他疾步走过去就要行礼,皇帝打断他,说道,“不要多礼了,过来给太后看看,她的牙又开始痛了。”
“是。”院正拱手,正要给太后看牙,目光就落在了虞昭身上。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虞昭昨日就嫁给了小安王,如今已是内命妇。
这会儿太医院里正放着虞昭编写的三册有关时疫,瘟疫,以及其他疑难杂症杂谈的医书,整个太医院都想方设法的想和虞昭学上两手,院正年纪大了,不好舍下老脸,但也是高兴的。
院正在心中思忖:虞昭都成你们萧家的王妃了,你们舍了明珠,找我这个鱼目来给太后之病,这不是放着名医而不用吗?
他收回视线,走过去帮太后诊治。
前几日太子妃被诊出有孕,院正有好几天没来看过太后了,这么一把脉,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对起来。
他又仔细查看了太后的牙齿内腔。
院正沉吟了片刻,问道,“娘娘,不知这几日是谁在给您开药?”
回去就将这般开药的御医给撸了官职!
太后笑吟吟回答,“是婉如给哀家开的,院正,你觉得哀家这身体是不是好了许多?”
院正勉强一笑,视线转动,看向虞昭,“不知安王妃可为太后娘娘把过脉了?”
虞昭淡定颔首。
太后见院正问虞昭,不高兴了,“你给哀家请脉,问安王妃作甚?”
院正回答道,“娘娘有所不知,安王妃在医术上的造诣比臣更要高超,娘娘如今的情况臣有些拿不准,有安王妃在这儿,臣这才想着请教安王妃。”
沈婉如站在一旁听得手紧紧攥住,整个人都有些煎熬。
她又过了一遍自己开的药方,是之前虞昭曾经给太后治病用过的方子,怎么可能会出错?
沈婉如镇定下来,眼神变得清冷,丝毫不慌乱。
皇帝有些不耐烦,便说道,“去把沈侧妃给太后开的方子拿过来,给安王妃和院正看。”
掌监早就准备好了,皇帝一发话,立刻拿了一张纸过来。
院正才看了一眼,就要将药方递给虞昭。
虞昭却摇摇头,说道,“我不用看了,这药方我会背。”
说完,她一字不漏的将药方上所需要的药材以及克数全都背了出来。
整个殿内顿时就只剩下虞昭背药方的声音。
沈婉如身体僵硬,一瞬间的镇定在此时此刻变的如纸张一般薄弱,被虞昭这么轻轻一戳,便直接破了。
院正怔了一下,就连太后也觉得稀奇,看了一眼药方,说道,“你怎知这药方所用的药材用量?”
虞昭垂眸回答,“猜的。”
萧承安的视线从沈婉如僵硬不冷静的面上划过,落在虞昭身上。
他眼底多了一些若有所思。
皇帝问,“这张药方可有何不妥?”
院正看了一眼虞昭,没说话。
虞昭便说,“这药方在太后牙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时,急吃一副,并无什么不妥,因这药方里有一味药是制作麻沸散所用的药材,可以让太后牙痛的感觉减小,甚至察觉不到疼痛。”
太后说,“既然管用,为何还要纠结于这药方?”
虞昭淡淡的扫向感到不对劲而身体僵直的沈婉如。
继续说,“此药方太后只能吃上两副,也就是两天左右,是药三分毒,太后连着吃了至少有七八日,药材未曾改变,剂量未曾减小,久而久之,太后不仅会离不开这副药,身体也会日积月累的留下这副药的毒,摧垮太后的身子。”
太后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身边的掌宫嬷嬷压低了声音说,“怪不得娘娘这两日喝药也不觉得苦了,时不时还念叨说,一牙疼便离不开那汤药……”
掌宫嬷嬷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两眼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皇后和靳素玉也骤然紧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而太子与太子妃,更是来到太后身边,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太后。
萧承安没想到沈婉如竟然敢谋害太后,他最开始也不过是为了给虞昭报仇,这会儿看向她的视线多了冷酷。
虞昭目睹着皇帝一大家子对太后的关心,在心中对沈婉如的鲁莽冷笑。
沈婉如自以为能无限次数抄她的药方,给出陈州的药方,治疗罗老尚书的方案,就以为也能治得了太后?
这副药虞昭就给太后吃了一天,当天就将太后的牙给拔了,又做了其他治疗,太后才免除了牙痛的困扰。
沈婉如上一世恐怕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给太后治疗的,只得到一张药方,这一世为了得到太后欢心,便火急火燎给太后用上。
看着沈婉如满嘴谎话,若是上一世嫁给了萧承安,知道自己怎么医治太后,不是随便一句问话的事么?
可沈婉如眼下看样子也就只是得到一张药方的模样。
难道沈婉如根本就没嫁给萧承安,那日在罗府对她低语的那些话,都是胡编乱造?
虞昭掩下深思,皇帝那边看到院正附和点头后,已然动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沈婉如,你在害太后吗?!”
沈婉如被吓得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面上浮现惊恐之色,“父皇,儿臣不敢!”
“儿臣一心只想让祖母健康舒服,翻阅医书典籍,才查出了这么一个方子,儿臣也给他人用过这方子,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
“不知沈侧妃给他人用了几天?”
沈婉如的话顿时堵在了喉间。
她的确找了人用药,但那人就用了一日,牙不疼,她便献给了太后,根本没注意那么多。
如果皇帝只查她有无给其他人用过药,那沈婉如必然是不怕的,可若是查用了多久的药。
沈婉如根本没有注意那么多。
沈婉如也就才学了三年的药,哪里能和虞昭这个从六岁就开始学医,且有一个医学空间的人能比?
沈婉如只是被那么多人注视着,便感受到了窒息,浑身发软,再也撑不住那一副清冷高不可攀的模样,跌坐在地上。
太后见状,痛心疾首道,“婉如!你果真拿哀家试药?”
沈婉如怎敢应下这么大的罪名,她立刻辩解说,“祖母,我只是想让您过的舒坦一些,从未想过害祖母,祖母您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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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到沈婉如这副模样,几乎要气死了。
是他做主让沈婉如嫁给太子,没想到沈婉如竟然把谋算打到他老娘头上来了!
他黑着脸,对太子说,“还不赶紧将她给带走!她是你的侧妃,该怎么做,你应当明白!”
太子只能站出来,“儿臣明白。”
太子看了一眼沈婉如,让人把她扶起来直接带走。
皇帝问虞昭,“眼下可有什么法子救太后?”
“有是有,不过……”
虞昭欲言又止。
皇后便走过去,拉住虞昭的手,声音温和,“好孩子,你但说无妨。”
“太后难受其根在牙,我猜测太后内里大牙也许坏了一颗,因此拔牙最好,只是牙龈敏感,前人有不少因为拔了牙而不治身亡。”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你也拔不了?”
虞昭默默看了皇帝一眼,腹诽道,若是她没了空间,太后自然会因为多服用了那副药而难治,可她现在有空间。
“能拔。”
不仅能拔,她还能为太后弄一颗假牙戴。
皇帝当即说,“那还等什么?你且去准备,今儿就拔!”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对啊,好歹也让安王妃列出个章程出来,咱们再一步一步来。”
皇帝却不许,只说,“就今日,安王妃,你能否做到帮太后扒掉牙齿?”
虞昭皱眉,当然不行了,她还没查过太后现在的状况呢,怎么能直接拔?
一直没有开口的萧承安忽然开口,“择日不如撞日,昭妹妹,我也觉得今天很好。”
他神情专注的看着虞昭,“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虞昭暗暗瞪他,这家伙,竟然还嫌不够乱,在这儿添柴加火的。
“可是……”
话未说出口,虞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昨晚萧承安对她说的话。
“明日宫中或有大事发生,你切莫害怕。”
心口一紧,惊疑不定的看向萧承安。
萧承安神情自若,面对虞昭的视线不移不避。
见状,虞昭心思起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抬眸,一张芙蓉面上沉稳安静。
“拔牙一事需要细致,容不得别人在旁观看。”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拔牙,不许别人在旁。
皇帝听到她这话,皱了皱眉头,看向太后。
“母后您觉得呢?”
太后不是很相信虞昭,但虞昭方才那一番话却是让太后听进去了,加之沈婉如的那一番举动,着实伤了太后的心。
她难受的摆了摆手,“不,哀家不治了,这牙痛便牙痛吧,哀家年纪大了,再受不住刺激了。”
皇帝听到这话,险些没掉泪。
一大家子在一旁哄了太后许久,太后都没改变态度。
最后还是虞昭站出来,低声对太后说,“拔牙虽有风险,但太后若是一直不拔,那坏牙就会蔓延到其他的牙齿,到那时,太后恐会日夜疼痛难忍,辗转难眠。”
“娘娘想想那场景,您不仅受折磨,陛下,皇后娘娘皆会忧心您,说不定还会因此影响朝政,影响后宫。”
“我向娘娘保证,这次拔牙一定不痛,您只要睡上一觉,再醒来后,牙痛一定减缓。”
太后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虞昭,“果真会不疼?”
虞昭笑了笑,开玩笑说,“人崴了脚,也要疼上好几日不是?”
太后想了想,咕哝了一句,“也是。”
“那……就看一看吧。”
太后同意,接下来就好办了。
虞昭借着他们腾出房间,准备她所需要的东西时,拉住萧承安,没什么表情的将他拉到角落里。
“萧承安,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萧家人究竟又在打什么鬼名堂!”她压低了声音,俏丽的脸上沉如水。
萧承安抬手欲将人拉入怀里,虞昭却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你不说清楚,别想碰我!”
萧承安见她果真生气了,自知有关于她,却还瞒着她亏心,便低声说,“眼下不好与你解释,你且记住,晚时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我会伤你。”
“太攀蛇已有踪迹。”
虞昭再次听到萧承安提及太攀蛇,眼皮猛然一跳。
她最恨萧承安有事把她蒙在鼓里,拧他,听他吃痛的乱叫,虞昭愤愤说,“你就算是毒发而死,我也不会救你!”
萧承安将她搂进怀中,任由虞昭怎么动,他都未曾松开。
“此事之后,你想怎么教训我,我都受着,我都绝无二话。”
虞昭说,“和离你也答应?”
萧承安心口一滞,脸上神情皲裂,他凶狠将人抱紧,低吼道,“想也别想!”
他们才刚刚成婚一日,她就想着和离?
萧承安只觉就算成了婚他也没有安全感得很,好似虞昭说走就会走。
虞昭恼怒打他,“你这算哪门子的绝无二话!?”
“总之,我决不可能与你和离,你将这个念头给我忘掉,永远都别再想起来!”萧承安大掌钳着她的下颌,严肃地告诉虞昭,“听到没有?”
虞昭张嘴就咬他,萧承安的虎口被咬得发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听到没有?”
虞昭眼眶发红,拳头不惜力砸在萧承安的胸口,“萧承安,你也就敢欺负我!”
萧承安便低下头,亲她的唇,低声下气,“虞昭,我受不了你与我提那两个字。”
只是听上一耳朵,他就成了滚烫的水,不断沸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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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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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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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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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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