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沉静的坐在那里,淡淡开口,“你说。”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容不得尚清清再隐瞒什么,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翟侯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翟少棠疯了,杨夫人也被关在佛堂,日夜都出不来,吴氏和其他下人,都看不起我,我在翟侯府过的很不好。”
尚清清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所以我要离开京城,离开翟侯府。”
“走之前,我可以向所有人坦白我所做的一切,包括我故意称自己为郑氏义女,让老安王带我进京,欺骗整个京城的人,享受了十年的荣华富贵。”
虞昭没什么表情的问,“你想让我把你从翟侯府给弄出来?”
尚清清微微一笑,“不止如此,你还要给我一万两。”
“不可能。”虞昭想都没想的直接拒绝,冰凉看着她,“虞宅现在库房里能用的银钱也不过一两千两,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找皇帝要?”
“谁不知小安王前些日子下聘礼,拉到虞宅将近百匹马车的聘礼,那些聘礼难道连一万两都没有?昭妹妹,你觉得用一万两买下当年事情的真相,不划算吗?”
虞昭眼皮抬了抬,手指划着茶杯杯口的边缘,“你的要求提完了?”
见虞昭不见半分欣喜或愤怒,尚清清心中不由得发紧,半眯着眼眸看她。
“首先,你现在承不承认是我母亲的女儿,我都不会因此折损什么。”虞昭敲了敲桌子,下巴微抬,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真觉得那些世家贵族,是更看重你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世子侍妾,还是更看重我这个郡主?”
尚清清的手陡然攥紧。
“你受不了翟侯府的生活,想就此逃离京城,利用我来以小博大,我可以理解你,但你不该打上我聘礼的主意。”
虞昭冷淡看着她,“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来与我做交易,你的价码不符合我的期望,我自然可以否决你,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大损失,但尚清清,没了我帮你,你还能找谁?”
尚清清身形摇晃,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虞昭站起来,“好好再想想你究竟想要多少钱,澄清的真相有多少吧,别再去安王府打扰老王妃了。”
尚清清见她要走,大脑飞速地转了起来,如果真此不能说服虞昭,那再见虞昭恐怕只会更困难,尚清清下意识张口,大声说,“一千两!”
“我就要一千两,只要你把我从翟侯府弄出来,我就立刻解释当初的真相,你给我一千两,我以后再也不会进入京城一步!”
“这样……这样总可以吧?”
虞昭侧眸,声音不咸不淡,“还有当年你将我推进马贼窝,险些害死我的事。”
尚清清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挣扎再三,她咬着唇,默默点头。
“等着吧。”
虞昭转身离开。
画屏画锦连忙追了上去。
画屏很是愤慨,“昭姐儿,尚清清也太坏了,她自己过不下去,求到您这儿,竟然还敢要一万两!”
画锦连连点头,“没错,昭姐儿,您果真要给尚清清一千两吗?”
虞昭垂眸掩下冷淡,说,“那也看她有没有命走远。”
如果尚清清和翟少棠这一对能折磨一生,虞昭便也不再管他们了,现在尚清清竟然想离开京城,自己过逍遥日子。
哼,哪有这么好的事?
画屏画锦见虞昭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尚清清,便不再说什么。
时间推移,虞昭并没有选择直接帮尚清清从翟侯府出来。
正当尚清清在翟侯府等的焦躁难安时,她突然被通知娶参加太子娶侧妃的婚宴。
虞昭也跟着萧承安去参加了沈婉如嫁给太子做侧妃的婚宴。
萧承安担心虞昭再见沈婉如,又与他吵起来,索性带她去找了太子妃。
这几日太子妃也不好过的很,她与太子琴瑟和谐,就算以前太子风流,娶了她之后也一直十分守本分,那些侧妃基本成了摆设,但现在太子又要去侧妃,太子妃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已经整整小半个月都将太子关在门外,既不与他交流,也不搭理他。
太子有苦难言,因此喝了不少酒。
虞昭到时瞧见太子妃,吓了一跳。
太子妃消瘦许多,不论眉眼还是神态,都多了苍老的疲倦,也就只有在看到小皇孙时,脸上才会绽放笑容出来。
东宫外全都是唢呐吹奏的声响,太子妃听得心烦,让虞昭跟她坐在一起。
“沈婉如已经进门了?”太子妃问虞昭。
虞昭点了点头。
太子妃便勉强笑了一声。
虞昭见她难过的很,便说,“您要是不开心,说出来就是。”
“哪有那般容易说出口?”太子妃摇了摇头,垂眸说,“此事是陛下定下来的,轮不到我说不,就算是发牢骚,也阻止不了她嫁进来。”
虞昭默了默,侧身在她耳边低语,“沈婉如想嫁的人其实是萧承安。”
太子妃一顿,虞昭看着她,“她两个月前找过我,让我离萧承安远一些,上过月陛下却突然将她指给太子,我猜此事并非陛下先提出,而是沈按察使向陛下提及。”
“太子妃殿下可想过为何?”
“她是……有预谋的?”太子妃低声说。
虞昭没有说话,但意思相当明确。
“沈婉如既不喜欢太子,太子也不喜欢她,这场婚事,更多的许是前朝的较量,太子妃可曾与太子说过这些?”
太子妃苦笑一声。
她这些日子都在和太子闹矛盾,哪里来想过这些事。
若非虞昭挑明,恐怕她就要把太子越推越远了。
“此事殿下不如与太子谈一谈,夫妻同心,才能应对那些妖魔鬼怪。”
太子妃犹如醍醐灌顶,她眼底的哀色褪去,坚毅点头,“多谢你给我说这些。”
太子妃也想起了一些事,对虞昭说,“我听说那日父皇在勤政殿,还提过让承安一人娶二妻。”
虞昭:“……?”
太子妃见她表情不好,笑着安慰,“不过被承安拒绝了,太子不得不娶沈婉如,那天承安来东宫,说了不少好话,我瞧着太子应该还在记仇,这事儿我也不好瞒你。”
虞昭懂了。
太子妃这是想让她来教训萧承安,给太子报仇。
虞昭微笑着点头。
太子妃高兴了,这才与虞昭一起出门,来到了女宾的宴上。
虞昭抬眸随意一扫,和坐在女宾席位中的尚清清视线对上。
尚清清眼都被烫了一下,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能进宫,这是虞昭的手笔。
满京城再没有太子娶侧妃邀请的世家大族和官员多。
单单是女眷和孩童,就将东宫的花园挤得满满当当。
这里是最适合尚清清解释一切的场地。
虞昭在沉默地告诉她,场地,京中各府女眷,我都给你请过来了,你今天若是不将一切解释清楚,你也休想逃离漩涡。
尚清清的手指在发抖,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她并非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甚至做了建设,怎么开口,怎么表达,她都已在心中滚瓜烂熟。
可这……
这里的贵人太多了……地位太高了……
让尚清清感受到压制与窒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把那些话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将对她嗤之以鼻,鄙视冷淡,尚清清就觉得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怎么办……
尚清清煎熬无比。
前堂沈婉如已经受过礼,沈婉如受到的屈辱比之尚清清面对的屈辱更加难受。
明明是太子与她成亲,太子从头到尾,连腰都不曾弯一下,哪怕皇帝脸色沉黑,他都不曾改变。
沈婉如能够清清楚楚听见身边那些官员大人们低声的耳语。
“看来这位侧妃并不得太子殿下的喜爱。”
“陛下强硬指的,太子对太子妃感情深厚,若非陛下,太子怎会在这个年纪了还要娶侧妃?”
“沈知节的算盘怕是要打翻喽。”
沈婉如面上如火烧,羞耻与愤怒与羞耻让她身体莫名有些发抖。
礼成后,沈婉如被送去了偏殿。
皇帝脸色很不好,指了指太子,那准备日后算账的模样不言而喻。
若非皇后在一旁看着,皇帝恐怕就要直接撂摊子直接走了。
皇后挪步去寻太子妃,在场的众人粉饰太平一般笑闹,场面很快就和谐起来。
萧承安视线从皇后鸾驾上扫过,漫不经心想,女席那边,或许要开始了。
女席的好戏开始时间要比萧承安想得更早。
皇后刚到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声响。
“我向郡主告罪,也向诸位夫人告罪。”
皇后脚步停下,抬手挡住了前面要开口的内监,不言语的仔细倾听。
尚清清站在人群中央,孱弱的身体这会儿不断战栗,脸上全都是隐忍的痛苦。
众多夫人听到尚清清的话后,便自觉噤了声,其他在远处的人也纷纷赶过来,想听听尚清清到底要说什么。
尚清清眼眶有些红,谁也不敢看的半垂下眼眸,嘴巴翕动,却怎么都张不开。
鲁老太君呷茶,缓声说,“尚姨娘若是觉得难以启齿,可以先回位置,我等也并非逼迫你说。”
“是啊,尚姨娘要不还是先坐回去吧。”
“鲁老太君说得不错。”
其他人附和着鲁老太君的话。
名声毁于一旦的痛苦前面是虞昭给予她的一千两和离开京城的诱惑,尚清清可不愿意退步。
她被架在火上煎烤,好半晌,才抿着唇,颤抖着说,“其实……十一年前,我在郡主逃离安西都护府的队伍中,在途中遇见了马贼。”
众夫人听到尚清清要说的是这些,耳朵竖得更高了,炯炯有神看向尚清清。
她们可都知道尚清清是老安王从马贼窝里救出的唯一一个虞家的人,她回京就声称自己是郑氏义女,这么多年过去了,虞昭的回归,以及她对尚清清的态度,都让众夫人们怀疑尚清清的真实身份。
现在她终于要亲自澄清了吗?
只听尚清清继续说,“那些马贼对郡主穷追不舍,队伍里很多人都死了,我紧跟着郡主,才得以苟活……那日老安王追讨马贼,马贼便要将所有人都给杀了,抢夺银钱,直接逃跑,我不慎撞到了郡主,导致郡主被马贼抓走。”m.χIùmЬ.CǒM
人群中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其中裴氏最为震惊。
尚清清不敢看众人,只想长痛不如短痛,垂着眼睛继续说道,“老安王赶到赶走了马贼,送郡主回京城的队伍九死一生,我也被老安王给救了下来,我本来就只是郑夫人在关口瞧着可怜收留下做洒扫丫头的虞家婢女。”
“那时我太小,一心只想着活命,又以为郡主已经死在了马贼手中,情急之下,这才对老安王撒了谎,说我是郑夫人的义女,被老安王带回了京城。”
鲁老太君半眯眼睛,“所以,你根本不是郑氏的义女?”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迫视目光让尚清清双腿发软,一下子便跌倒在了地上。
“是我欺骗了各位夫人,我那时太害怕了,我阿耶阿娘去得早,我祖父带着我一路乞讨,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我实在是不想再回去,这才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尚清清哭得伤心,几乎泣不成声,“我只我罪孽深重,郡主向怎么惩罚我,我都愿意承受,只要郡主能够消气。”
“说到底尚清清也只是一介女子,十几年前的陇西道多乱啊,她自己一个小娘子,要是活在那种地方,恐怕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了。”
“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有什么可怜的?”裴氏冷笑,打断那些夫人可怜尚清清的话语,死死盯着尚清清,语气之中充满了冷意,“是她占了昭姐儿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可怜,还是她将昭姐儿推入马贼窝里可怜?”
“昭姐儿能在陇西活下来,你尚清清怎么就活不下来?”
众夫人默然,悄悄看向虞昭。
也是。
虞昭也是自己一个人在肃州活下来,不仅如此,她还成了一个小神医,还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了京城。
尚清清脸色煞白,她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闭上眼睛,只默默流泪,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昭姐儿,这等歹毒之人,绝不能将她留在京城!”裴氏一想到虞昭因为尚清清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便恨不能把尚清清给押入牢中。
只是尚清清做那事时,年纪还小,根本算不上犯罪!
裴氏又气又难受。
其他人也看向虞昭,想听听虞昭打算怎么处置尚清清。
虞昭表情淡然,“尚清清如今已嫁人,我如何想,怎么做得了数?”
压力瞬间给到了坐在一旁喝茶沉默的杨夫人。
杨夫人看了虞昭一眼,心中怨恨得很,抿着唇说,“我棠哥儿这副模样也不好再祸害其他家的贵女,尚清清是棠哥儿唯一的妾室,她既然与虞家无关,那她就只能是翟家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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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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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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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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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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