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很简单,抢在萧承安之前,成为虞宅开宴的主人翁。
他今日专门向翰林院请了假,打算如果虞昭心有顾忌,便与说一些道理。
在虞宅前的马车上坐了有一会儿,派去递帖子的长随回来,面有难色,“郎君。”
“虞宅的人来请了?”
长随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大郎睇他,身上散出淡淡的凉意,“有什么话不能说?”
长随没法,只好说道,“虞宅的管事说,今日虞宅有贵客,恐不好接待郎君,说后日一定登门道歉。”Χiυmъ.cοΜ
王大郎眼神微闪,面上多了沉凝,“一刻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小的没问。”
“那就去问。”王大郎攥紧双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有什么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慌。
就好像今日他如果见不到虞昭,恐怕他这辈子都要后悔。
长随只好再跑了一趟。
管事听完,只觉王大郎今天若是见不着昭姐儿,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你且等着,我去询问郡主。”
今儿虞宅忙的很,柳叔,巧娘等人都知道有贵客上门,前院要重新装点一新,煮上好的茶,厨娘就连做点心也格外的用心细致,力求处处精致。
管事看前院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心想,昭姐儿这么忙,怎么可能抽得出时间来见王大郎?
果不其然,虞昭正和虞信在前院里统筹,虞信的祖母钱氏,也坐在那儿喝着虞昭准备的养生茶,时不时就要往外看上一眼。
“昭姐儿,王大郎说能不能抽出一刻钟的时间与他见上一面。”
方才帖子的事虞昭已经听管事说过了,她抽不开身,心知王大郎来找她干什么,虞昭又不想将二人之间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想着等她和萧承安结亲的事情传出去,王大郎自然知难而退,这才不去见他。
可现在……
虞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管事说,“那就请他进来吧。”
王大郎被请到了前厅。
视线随意扫过去,婢女小厮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
王大郎本就沉凝表情愈发难堪,袖下攥紧的手背青筋暴起。
“大兄。”
虞昭从前厅走出来,向他微微行礼。
王大郎看到她,眼睛便挪不开了。
她今日穿的娇嫩,粉色蝶戏花袒领衣裙,梳着精致发髻上带着鹅黄色玛瑙珠钗,朱唇皓齿,墨色眼眸明亮清澈,灼若芙蕖,美如芍药。
今春京城最夺目的花儿,恐怕就是明艳如芍药的虞昭,只是一眼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王大郎耳根发红,君子之道让他不敢多看下去,愣神片刻后便迅速挪开目光。
“昭妹妹。”王大郎喉头发紧,回礼动作慌乱。
虞昭在心中叹气,妥帖请王大郎进前厅。
上了茶后,谁也没有先开口,诡异的沉默了小半刻钟。
最后还是虞昭呷了口茶,说道,“不知大兄今日会来,家里一直在忙,不免有些怠慢。”
王大郎视线扫过她粉嫩明艳面容,很快移开,“是我唐突过来,没提前与妹妹打招呼,怎么能怪妹妹。”
袖口下的手掌紧了又松,松开又握紧,王大郎声音发紧的问,“明日的开春宴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虞昭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届时还希望大兄与裴姨一起过来。”
王大郎勉强一笑,说,“昨日听母亲说府上负责男席的长辈难寻,现在还未定下。”
虞昭听到这话,就知王大郎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又叹气,“大兄,虞宅没有地位厚重的长辈,我的确为此烦恼了片刻,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王大郎的心沉了下去,直直看向虞昭。
她并不与王大郎对视,半垂下眼眸,轻声说道,“今日府上忙碌,皆是因为今天有人来家中说媒。”
王大郎一静,沉默的看向她。
好似没有发觉王大郎的失态,虞昭继续说,“今天萧承安就会让人来说媒,我的心意是答应的。”
虞昭终于将自己和萧承安之间有关系的事向王大郎挑明,她非但不觉得沉重,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她脸上多了些笑,“不出意外今年我们大概就会完婚,大兄,我恐怕要早于大兄先成亲了,到时一定请大兄喝喜酒。”
她不是在显摆,而是明晃晃劝王大郎知难而退。
王大郎没有明白说过心悦她,二人之间未曾戳破那层窗户纸,现在她明晃晃说了要嫁给萧承安,王大郎是君子,断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
她的笑于王大郎来说,格外刺眼,名叫嫉妒的情绪在不断膨胀。
他维持着君子仅剩的风度,自知再说下去他恐怕连最后的体面都要维持不住,站起来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虞昭看着他的背影,深深松了一口气。
虞信从外面走进来,问虞昭,“怎么样了?”
“已经说完了。”虞昭一派轻松,“希望大兄能早些放下心结,寻找他的良缘。”
虞信回想了一下方才看到王大郎离开时阴沉难看的表情,在心中暗道,‘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放手。’
虞信说,“不如让裴夫人帮他寻觅妻子,在根源上解决此事。”
虞昭摇头,“此事不是我该提起的,我与裴姨亲近,可大兄是大兄,他的婚事该裴姨做主,而非我向裴姨提起。”
虞昭半垂着眼眸,说道,“我已与他明里暗里表明心思,何故再在他的婚事上画蛇添足?”
她并非蠢人,也非纯善之辈,难道她看到王大郎被自己拒绝后还要于心不忍,再热心肠的为王大郎做媒不成?
她不仅不能接受,王大郎要是得知她竟然在给他说媒,恐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这是虞昭不愿意看到的。
不再就此事多说,虞昭面上的轻松仍在,笑着说,“现在就等小安王请的人来说媒了。”
虞信含笑点头,又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就和虞昭在前院喝茶,等萧承安请的永王妃上门说亲。
不仅她们在等,门外王大郎的马车并没有走。
他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
本该离开这里,但王大郎不想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只是心存侥幸,想着萧承安说不定今天突然发病,来不了了,亦或者……老安王妃不同意萧承安和虞昭之间的婚事,从中作梗,让这场婚事作罢。
王大郎双目赤红,紧紧盯着道路。
永兴坊距离安王府并不远,马车走上两个坊,约莫两刻钟就能抵达。
萧承安说下晌才会来,虞昭起初并不着急,让厨娘做了一桌子吃食,与钱氏等人一起用了午饭。
钱氏本有午睡的习惯,可她们都不知安王府的人具体什么时候过来,钱氏不肯去休息,担心耽误了虞昭的人生大事。
虞昭劝后发现劝不动,便只能任由钱氏去了。
就这样从午时等到了申时,太阳高升到垂挂西山。
前院的正厅里,一片沉寂。
虞昭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似很近,却远得让人觉得与虞昭隔了天堑。
虞信与钱氏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说一句。
今天用过午饭后,虞昭有多高兴,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便能感受得到。
她不到半刻钟就要问上一句‘几时了’,又派人去门口打听消息,看人到了没有。
他们看着虞昭从殷殷顾盼,到神色冰冷,上好的雨前龙井煮热又凉,凉了又热。
人未来,茶已经彻底凉了。
申时即将酉时,虞昭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将茶撤了吧。”
钱氏颤巍巍的抬起手,说道,“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这天还未黑,再等一等也无妨。”
“是啊,昭姐儿,反正我们也无事,在等一个时辰就是。”
虞昭紧紧抿着唇,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虞宅门外,王大郎却是一片轻松。
“去安王府看过了?确定安王和老安王妃都被请到宫中一直没有出来?”
王大郎唇角含笑,心情愉悦的又问了一遍。
“郎君,小的一定不会打听错,今早小安王和老安王妃就被请进了宫中,也不知陛下寻小安王谈什么,竟然一整天了都未曾从宫中出来。”
王大郎开心得很,赏给长随银子,“干得不错,昭妹妹是不可能给在这么一个重要日子却失约之人机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派人在周边盯着,只要发现小安王的身影,就立刻拦住他,不惜任何代价。”
长随哎了一声,高兴接过那银子,信心十足的朝外走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酉时三刻,进城门做小本生意的百姓收拾了东西,排队出城。
城内锣鼓敲响,象征着再有一个时辰一刻钟就会闭坊门,城内不许任何人出入。
天越是暗,王大郎就越是高兴。
看着周遭越发稀少的人群,王大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一直悬在心上的那颗石头,正慢慢往下放。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或许要来了。
萧承安即将亲手摧毁虞昭对他的信任,就算他再喜欢虞昭,虞昭也绝不可能原谅他失约。
虞宅内下人们小心收拾着东西,请几位主子回院子用饭。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头也不抬,生怕触了虞昭的霉头。
虞昭今日早晨就将她即将定亲的消息传扬了出去,几乎整个虞宅都知道今天小安王会来虞宅纳采。
能和安王府结亲,虞宅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可结果这都快关闭坊门了,该出现的人都没出现!
这不是打虞昭的脸吗?
虞昭对下人素来宽厚,下人们有什么头疼脑热,都能找虞昭看病抓药,且还不收钱,他们对虞昭也十分忠心。
眼下虞昭被人这么戏弄,他们也自然对小安王产生了怨怼之情。
他堂堂一个王爷,怎能在定亲之事上做出失信于人,爽约不来之事?!
好歹给个信过来也好啊!让他们家的小娘子苦等一日,绝非君子所为!
虞信虞义也有些惴惴,他们从来没见过虞昭那么沉默。
虞昭虽然傲气,但那是在骨子里而非日常相处。
眼下虞昭既不言语,也不发火,平静得就像是无波的水面,让人感到害怕。
虞信叹气,低声说,“这小安王该不会果真不来了吧?”
虞义冷哼一声,对萧承安的爽约十分的不满,“小安王失信于人,让一个女子苦等他这么久,实在是伪君子。”
虞信没有反驳弟弟的话,略显忧愁的看向虞昭,再次压低声音,“就是堂妹恐怕要难受好几日了。”
虞义也看虞昭,对萧承安更愤怒了。
管事走过来,问道,“要关门吗?”
虞信想了想,说,“迟会儿再关吧。”
“现在就关。”虞昭语气含冰。
管事一愣,不由得看向虞信。
虞信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什么飞禽嗷嗷大叫的声音。
众人全都被惊动了。
虞信从连廊走出来,接着便震惊喊,“王爷?”
连廊内的虞昭眼皮微颤,脸上的情绪愈发的难以莫测。
“堂妹!堂妹!王爷过来了!”
虞昭动也未动。
连廊内忽然传出大跨步的声音,急促又沉重,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上。
虞昭胸膛起伏,双手攥紧,熟悉的清淡香味由远及近,淡而转浓。
她的眼眶发红,墨色宛如一潭幽深潭水,原本的平静被带风的步伐惊动,掀起惊涛骇浪。
萧承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粉嫩的衣衫下娇躯轻颤,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他眼底划过极大的自责,很快又被压了下去,低沉着嗓音,“昭妹妹,我将媒人找来了,大雁也抓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媒人还未站稳,就听萧承安三言两语,将本该委婉提出结亲,然后再第二次正是登门求婚该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昭妹妹,我来求娶你了。”
虞昭转过身,呼吸沉重,胸口起伏的厉害,她那双向来明亮灼人的墨色眼眸中正有豆大的泪水在不断打转。
虞昭倔强看着他,泪水从眼眶中掉下来,滑落在面颊上,砸得萧承安心肝俱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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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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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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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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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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