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圆领袍放在肘部,重复了长吉的话,“沈婉如?”
“对。”长吉背后有些汗津津,在萧承安的迫视下,硬着头皮说,“今天晚食之后沈家的人就来了王府送帖子,老王妃看过后,就将帖子送到了咱们院子里,说要您自己决定去不去相见。”
萧承安语气淡漠,“将帖子给我。”
“是。”
长吉立刻从袖口拿出了早就送过来的帖子,萧承安一目十行,冷峻的神情出现了变化。
翌日一早。
靳素玉与萧承安一起早食。
靳素玉时不时就要看上萧承安一眼,欲言又止。
“阿娘,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萧承安多吃了两个饆饠,被自己老娘看得浑身都不得劲。
“你是怎么想的?那厢追着昭姐儿,这边还与沈家的小娘子纠缠不休?”靳素玉严肃的看着他,“我可先告诉你,咱家是有规矩的,你爹没有纳侧妃,你也不许纳。”
萧承安唇角抽了抽,由衷夸了一句,“阿娘,你真聪慧。”
“少给我在这儿嘻嘻哈哈,原先你不还在我这儿表现得要将昭姐儿追到手?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帖子上不都写清楚了?”萧承安喝了口粥,神情淡然,“阿娘,我对沈婉如不感兴趣,就算是见她,目的也不会是因为我对她有非分之想。”
靳素玉听到这话,心中稍安,又问,“那虞昭呢?”
闻言,萧承安多了分闲适淡定的笑,“二伯祖母尚在京中,劳烦阿娘跑一趟,请她去虞宅与我和虞昭说媒。”
靳素玉夹到半空就着粥喝的小菜哒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萧承安,“你说什么?”
萧承安不厌其烦地重复,“请二伯祖母为我和虞昭说媒。”
“你可与昭姐儿说好了?她同意了?倘若我请你二伯祖母去说媒,昭姐儿拒绝了,你伯祖母的脸往哪搁?”
靳素玉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的向萧承安砸了过来。
萧承安说,“阿娘,我是没有十足把握就会去做一件事的人吗?”
靳素玉沉默了片刻,猛然一拍桌子,“为娘用过饭就去你伯祖母那儿跑一趟!”
接着,靳素玉又瞪萧承安,“你也不早说,我连一点准备也无,这眼看着就要纳采,礼物还没准备!”
靳素玉越说越兴奋,眼看着就要能将儿子的人生大事给办了,高兴的恨不能立刻昭告天下。
“不行,我还得去与你皇祖母,皇伯母说一声去!”
靳素玉连饭都吃不下了,丢下筷子便急匆匆出了门,往皇城去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承安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也起身离开了王府。
……
虞宅门前,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门房看了一眼,知道了来客是谁,去喊了管事过来,开了角门。
“这位管事,我们是翟侯府的人,先前递过帖子的。”马车上下来个嬷嬷,谄媚笑着对管事说。
管事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说道,“是吴姨娘吧?郡主已有吩咐,请吴姨娘下车进府。”
吴姨娘下了马车,跟着管事一路进了虞宅。
吴姨娘视线在周遭扫过,虽说虞家已经落魄,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是有些家底在的,看看这房子修葺的,多气派有格调,比翟侯府不知大了多少。
嬷嬷也是第一次来这儿,有些惊奇的低声对吴姨娘说,“姨娘,这虞宅比咱们侯府还大呢。”
吴姨娘看了她一眼,说,“虞宅是先皇赐给郡主祖父的宅邸,这房子以前可是王府,自然比侯府大。”
这虞宅以前是王府?
嬷嬷吃惊,还要说什么,吴姨娘训斥她,“就快到了,你莫要多嘴,小心坏了侯爷的好事,我定饶不了你。”
“是是。”
嬷嬷闭上嘴,不敢再多言。
没多久,她们到了前院偏厅,管事请她们入座,并说道,“请吴姨娘在此先喝些茶稍作休息,家主人很快就到。”
吴姨娘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郡主事务繁忙,我们等上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管事笑了笑,让婢女上了茶水点心,便离开偏厅。
虞昭刚陪着虞信虞义一家用过饭,虞信要忙府上办宴的事,而虞义过几日要去考国子监,因此这几日一直都在家中温书,那边管事过来告诉虞昭,翟侯府的吴姨娘过来了,虞义本要去书房的动作一停,扭头看了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如我陪堂妹过去瞧瞧?”虞义主动说。
虞昭没有什么意见,带着虞义去了偏厅。
吴姨娘等了半刻钟,有些焦躁不安,从位置上站起来来回不停的往外看。
终于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瞧见了虞昭和一个身量颀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子一起过来了。
吴姨娘疑惑了一下那男子是谁,接着便立刻返回偏厅,稳稳坐在那儿。
直到虞昭和虞义走进来。
吴姨娘这才含笑的站起身,向虞昭行礼,“妾身见过郡主,前几日忙,郡主受封,没能亲自来府上祝贺,实在是遗憾。”
不过是一两句托词,虞昭并没有放在心上,“请坐。”
虞昭直接坐在了主位上,侧边的位置就是虞义的。
吴姨娘视线落在虞义身上,想说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虞昭并不打算向吴姨娘介绍虞义是谁,等婢女奉上茶,抿了一口,便开口问道,“吴姨娘来府上所为何事?”
虞昭问的直接,让打算先闲聊套套近乎的吴姨娘有些语塞,好半天,她才娇笑着开口,“郡主是贵人,能救得了陈州那么多百姓,想必医术是不必说的。”
“您这几日也才回京,妾身不应当在这个时候打搅您,可有一件事的确有些紧急,切身这才不得已来打扰郡主。”
虞昭故意说,“若是为了翟少棠,吴姨娘就请回吧。”
吴姨娘脸上的笑意更浓,忙摆手,“不是不是,妾身知道郡主与大郎他有旧怨,怎会替他来求郡主?”
“妾身其实是因为刑部尚书罗尚书家中的老翁来求郡主的。”
刑部尚书?
虞昭立刻想起了回京那日在皇宫内罗尚书帮江南按察使沈知节说话,挤兑她的事。
她面无异色,平静开口,“罗尚书家中的老翁所犯何病?”
吴姨娘闻言就一叹,说道,“那老翁就是罗尚书的父亲,也是刑部的老尚书,他数年前突发顽疾,整个人都落下了偏瘫,上个月更是病情严重,从老家回了京城来寻医治病。”
“罗尚书请了小安王的外祖靳大夫,他都无能为力,侯爷常常听罗尚书长吁短叹,这回到家后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妾身听了后,想起郡主您就是华佗再世,老尚书饱受偏瘫之苦,若是您在,一定能帮他减缓一些。”
虞昭听完吴姨娘的话,就知道她要自己帮忙去看的人是谁。
罗老尚书,三朝元老,为人清廉正直,曾断了不少大案,颇受皇帝倚重。
罗老尚书在即将致仕的那年无故摔了一下,落下了重度偏瘫,头眼嘴皆歪斜,且不能正常行路,时常还会失禁,他这个年纪只能被人照顾着,如同废人一般躺在床榻上。
皇帝记挂罗老尚书,让一位御医跟着罗老尚书一起回了老家休养,结果二月份他的病情忽然加重,罗尚书担心老父亲,便将他带回了京城,想着让靳大夫帮他看看。
靳大夫看过之后,用了针灸之法,结果用处并不大,只是减缓了罗老尚书的症状,可要让他完全好,靳大夫也有些苦恼。
虞昭敲了敲桌子,眼眸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虞义喝了口茶,问道,“罗尚书若是想请昭姐儿为他父亲治病,大可亲自下帖子,吴姨娘与罗尚书家中有亲?怎会替罗尚书来求昭姐儿?”
吴姨娘哪里与罗家有亲,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没,妾身也只是热心肠,想着罗老尚书若是能被郡主给治好,那郡主不也是功德一件?”
“眼下京城流言四起,郡主给罗老尚书治病,也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
吴姨娘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果真是为了虞昭好,“更何况,若是能救得了罗老尚书,那罗尚书必定感谢郡主,这人脉关系摆在那儿,日后也好走动。”
“照吴姨娘所言,此事对昭姐儿百利而无一害了?”
吴姨娘笑容满面,“正是,正是!”
虞义淡笑不语,看向虞昭。
“吴姨娘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几日我深陷流言之中,多少有些烦闷。”
吴姨娘听到这话,心中耻笑,果然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就那么点流言,便将她给折磨成这样。
“只不过身为大夫,没有请求,我是断不会主动上门求着给人治病的。”
吴姨娘闻言一喜,“这个好办,我回去后就去请我家侯爷亲自去一趟罗尚书府上,罗尚书一定会请郡主去的!”
虞昭‘矜持’点头。
吴姨娘完成了一件大事,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虞宅。
虞昭脸上的情绪收起,又喝了一口茶。
“翟侯爷在京畿御林军中任职,难道他想进刑部,争一争尚书令的位置?”虞义对虞昭说,“不然他怎会打上罗尚书的主意?”
虞昭说道,“御林军首领是陛下心腹,陛下是一定不会换掉的,翟侯爷被压一头,除非太子即位,否则他这辈子也就焊死在那个位置上了,他不一定要去刑部,救罗老尚书恐怕只是因为这条路最好走罢了。”
翟侯爷怎么想的虞昭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罗尚书怎么不去找沈婉如。
她不是也会医术吗?
虞昭漫不经心的敲着手心,道,“罗老尚书的事不着急,有一件事我需要请堂祖母与堂伯母帮忙。”
虞义有些惊讶,“祖母与母亲若是能帮上昭姐儿的忙,她们定然会十分高兴。”
“就是不知道我母亲和祖母有什么事能帮上你。”
虞义的话让虞昭唇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并不吝啬,张嘴将想法告诉了虞义。
虞义听呆了。
从偏厅出来时,虞义走起路来都是飘的,向来稳重早熟只比虞昭大两岁的人这会儿倒是多了点少年的不可思议。
下午虞昭就一直都在府上举办开春宴的事。
没错虞昭这次打算办的是开春宴。
有鲁老太君与裴氏帮忙,虞昭的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流程要怎么走,那些婢女负责哪些夫人娘子,座位怎么排序都有了结果。
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府上没有长辈能够撑起男席那边。
如果她舅舅郑阆还在,虞昭自然可以请郑阆来府上坐镇,毕竟她在京城最亲近的长辈就是郑阆。
可郑阆早在虞昭前往陈州不久后便离京回了安东都护府,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都不知道。
虞信虞义倒是能在男席帮忙,只是他们皆是白身,一无功名,二无官位,作为小辈跟在长辈身边撑场面还行,但要他们作为虞宅的主人,有些太单薄。
裴氏本想让王诃那天来坐镇,奈何那日他最近手中有多起案子需要查办,根本抽不出空来。
这男席谁来坐镇,就成了一个难题。
裴氏回到家都在为虞昭发愁此事。
王大郎下衙回到家中,瞧见母亲愁眉不展,便开口问,“今日不是去昭妹妹家中帮忙了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裴氏叹气,“你昭妹妹的父母去世的早,唯一一个还算近亲的堂伯还是想方设法害昭姐儿的畜生,眼下她那边要办宴,却连一个撑场面的长辈都找不到,实在是揪心。”
“父亲不能去么?”
“他最近忙得紧,倒是想去,那也得有时间啊。”
王大郎皱了皱眉头,裴氏摆着手说,“昭姐儿说她要自己去找人,可她一个小娘子,能去找谁?”
闻言,王大郎心中一沉。
他抿了抿唇,说道,“母亲,如今与昭妹妹关系最近的就是我们了,既然父亲忙,那就由儿子过去帮衬帮衬。”
裴氏一惊,看向王大郎,她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早干什么去了?”
“先前你昭妹妹回来,我便与你说过,若是能想法子讨到她的欢心,将人给娶回王家,就万事大吉了,可你偏不听!”
裴氏气坏了,“现在你又觉着你昭妹妹好了,想求娶人家,可她也得乐意嫁你!”
过年那会儿裴氏已经隐晦向虞昭提过此事,可虞昭给拒绝了,她只愿意王大郎做他的大兄,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裴氏为此扼腕了许久,现在王大郎转了性,人小娘子早就跑了!
王大郎被裴氏骂了一通,心中也是痛得很。
他知道眼下虞昭与萧承安之间已然互通了心意,虞昭找不到人,说不定会求到萧承安那去,若这次虞昭举办宴会,萧承安成了男席主人,那无疑是昭告京城,萧承安与虞昭关系匪浅!
王大郎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他怎么能甘心!
王大郎攥紧手,冷静回答,“我是她的大兄,帮她的忙是应当的,这是兄妹之间的互相帮助,母亲,我并没有多想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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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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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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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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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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