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诃为首的官员立刻驱马前往商州东面的城门口。
王大郎坐在马上眺望,很快就发现了乌压压的一队人马正在官道上行走。
王大郎脸上浮现喜意,“父亲,在那边!”
王诃表情沉稳,微微颔首,点头说,“我们走。”
两方接近,王诃当即下马被内监引着前往太子驾前,叉手行礼,“臣王诃,奉命迎太子回京。”
太子与萧承安先后下了马车,将王诃扶起,“有劳王府尹,今日舟车劳顿,恐怕在城门关闭前赶不上回京,暂且在商州休息一晚,明日回京。”
“是。”
王诃与众人开道,将带着众人去了商州驿站。
商州靠近京城,驿站自然也修葺得相当豪华,驿丞早早就接到了命令,将所有客房一应都打扫干净,又让厨房去商州采买了鸡鸭鱼羊,宰杀炖烤。
等派去查探消息的小吏回来,驿丞立刻过去接风洗尘。
虞昭跟在队伍之中,身上穿着与其他官员并无区别的五品官服,因她是女子这么穿,显得有些惹眼。
原本他们定下来进京的时间就是今日,到京城后就得去见皇帝,虞昭这次出京得身份是太医院医丞,也算是臣子,与一众官员见陛下,自然得穿朝服。
虞昭本以为只用穿一天就够了,谁想到,路上偶然遇到了一群正在打家劫舍的山匪,探子回禀时说那山匪已经杀了好几人,里面还有不少女人即将遭殃。
太子十分生气,和萧承安一起亲自带领禁军将那些山匪全部抓了起来。
除了安抚人心,还要处理后面的事,这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且有两个险些被玷污的漂亮娘子怎么说都要跟着太子一起回京,说如果不跟着去京城,她们倒不如跳河死了算了。
那两个娘子说着还真要往河里跳,被拦下来后,太子只能无奈让她们跟着。
这么一耽误,到商州的时间晚了不少,只能在驿站住上一日。
虞昭回到自己的客房,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这会儿终于能松一口气,脚踏实地的躺在床榻上休息一会儿。
这才躺下,虞昭便合着衣服睡了过去。
画屏画锦正要给她换衣服,就瞧见虞昭在床榻上沉沉安睡,也有些心疼这些时日虞昭的消瘦,她们便没有喊醒她,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客房。
“你们家昭姐儿呢?”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画屏画锦猛然扭头,看到来人是萧承安,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行礼说,“王爷,昭姐儿眼下正睡着。”
萧承安往房内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颔首说,“好。”
她本来就累,又奔波这一路,睡一会儿也是应当的。
萧承安没再说什么,想着先去给她找点吃的,一会儿醒了之后先垫垫肚子。
距离开饭可还有一段时间。
虞昭这一觉睡了半个时辰。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换了一身衣物,便要带着花儿去附近的庄子上走一圈,让她认认人。
哪知刚从房间出来,虞昭就撞上了一人,险些摔倒。
“昭妹妹,小心。”王大郎想扶她,虞昭却先一步站好。
“大兄。”虞昭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你怎么来了?”
王大郎面带温和的笑意,低头看着她,说道,“我今日与明日都休沐,便想着与父亲一块过来接你。”
王大郎眼底带着担忧,“听说你还感染了瘟疫,眼下身体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虞昭摇头,“很轻的症状,并没有什么大碍,身体也早就完全康复,大兄不必担心。”
王大郎听到这话,也才长长松气,“下面已经做好了晚食,你一路奔波,又睡了这么一会儿,一定饿了吧,先去用饭?”
虞昭肚子也正饿,便要点头,就听有淡淡声音响起,“下面全是与太子喝酒的官员,她一个小娘子过去,官员酒后无状,冲撞她了怎么办?”
王大郎与虞昭同时扭头,就看到萧承安走了过来,身边长吉端着菜盘,上面放着各色佳肴。
长吉咧着嘴冲虞昭一笑,说道,“县主,这是咱们王爷专门让厨房给您烧的,都是您最爱吃的!”
虞昭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菜盘上摆着的菜是她喜欢的。
萧承安自然而然地走到虞昭身边,旁若无人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虞昭瞥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因为有王大郎在一旁而躲开萧承安的触碰。
王大郎就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虞昭身上,面上还带着笑意,“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用饭,你出去那么久,母亲一直都很担心你,这次来商州,她也让我给你带了一些你爱吃的点心,等你用完饭,我给你送来。”
萧承安淡淡说,“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虞昭喜欢的点心也就只有那几家,正好本王也想吃些点心,一会儿让长吉过去拿,本王沾着虞昭,也算是有了口福。”
王大郎闻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与萧承安的视线隔空相对,他平和一笑,说道,“王爷既然也喜欢,臣自然要亲自给王爷送过去,只是臣家母还有些事想让我转告给昭妹妹,这是臣与昭妹妹的私事,不好与外人讲。”
萧承安好似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避嫌一样,说道,“无事,本王一定听过就忘。”
二人针尖对麦芒,皆不相让。
其他客房出来的官员或御医瞧见虞昭左手站着萧承安,右手站着王大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县主,王爷,王翰林,你们怎得在这儿站着?不下去用饭吗?”
他们诡异的用视线不停扫视虞昭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只觉得这三人一定有什么秘密!
这可不是他们瞎猜的,毕竟萧承安与王大郎一个散漫矜贵,一个温和儒雅,全都是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
现在团团围住虞昭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氛围古怪,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虞昭左右分别看了一眼,然后镇定对那些官员与御医们说,“楼下闹腾,我想安静用晚饭后便歇下了,你们下去吧。”
御医幽幽扫过安王和王大郎,笑着对虞昭说,“也是,县主这么一路奔波劳累的,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那下官便不打扰县主了。”
虞昭点头,接着对画屏画锦说,“将王爷送来的饭食都端到房间里去,我今天就在客房里用饭。”
说完,虞昭又转身对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早已交锋数次的二人说,“王爷,大兄,你们也早些用饭,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这二人,转身进了房间。
萧承安目送她进门,她不准备下楼用饭这一点,萧承安就已经赢了王大郎一成。
萧承安掸了掸身上的衣袍,仗着比王大郎高上那么一个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大郎,说道,“早就听说过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插足别人的感情,实非君子所为。”
王大郎神情紧绷了一瞬,眼睫微颤,片刻间,便淡然回答,“私相授受算感情吗?”
“没有走六礼,未曾成亲,便一切都没有定数,王爷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嫁给你?”
萧承安听到这话,轻笑一声,凤眸下垂,扶了扶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
那是虞昭送给他的,萧承安没舍得扔,反而洗了好几次,布料都有些发白了,却仍旧带在身上。
他没回答王大郎的话,反而问他,“你觉得呢?”
萧承安如此笃定,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虞昭喜欢他。
王大郎唇色都有些发白,他不露声色,“王爷可知道,就算嫁了人,也能做寡妇。”
萧承安的神情顿时阴翳下来。
王大郎终于扳回一城,表情看上去总算是好看了一些,他儒雅的向萧承安行礼,“王爷身体欠安,更有疾在身,与人相爱害人害己,若下官是王爷,只要想着日后恐犯病伤了挚爱之人,下官一定选择远离她,越远越好。”xiumb.com
萧承安凉凉看着他,一言不发。
王大郎丝毫不惧,听着楼下的热闹,微微一笑,说,“下官以为王爷还是及时行乐的好,天地浩渺,趁有的时间多看看这大晋山河,比什么都重要。”
“楼下似乎开饭了,下官便先下去用饭,告辞。”
王大郎说完,收回手,往楼下走去。
王大郎身在京城,深谙萧承安有什么不可弥补的缺陷,只要他抓住那一个缺陷使劲踩,萧承安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相比起萧承安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的危险,风光霁月,文武双全的王大郎,不知比他好上多少。
王大郎往楼下走,心中对萧承安的嫉妒,只恨不得萧承安现在立刻就发病身亡。
他死了,昭妹妹最多伤心一段时日,有他在身旁无微不至的照顾,王大郎不相信昭妹妹不会发现他的好。
王大郎闭了闭眼睛,将心中那卑劣的诅咒萧承安立刻去死的念头压下,面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意,与众多官员见礼,向太子行礼,若无其事的坐在位置上与人谈笑,饮酒。
虞昭走了之后,并不知道后面萧承安与王大郎之间的谈话,只是在第二日启程往京城去的时候,她还以为萧承安又要吃上一阵子醋才罢休。
可谁料到,萧承安竟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将她扶上马车,问,“去了宫中后可要忙?”
虞昭就点头,“花儿还要去女学读书,她的意思是打算与父母在外面租个房子住,不想多麻烦我,我得将她安排好。”
“在疫区写下的脉案也要整理誊抄出来,拿到太医院留案,若是后世再有鼠疫发生,也不至于没有半点法子。”
萧承安闻言,便道,“不如我帮你抄写?”
“你难道不忙吗?”虞昭无言的看着他。
萧承安淡定说,“只要你晚上允许我上门,我就不忙。”
他可以每天至少拜访一次!
“只抄写?”
“只抄写,不做其他。”
萧承安保证的说,虞昭狐疑看他半天。
就听萧承安又说,“我的字比你的也好看一些不是?”
虞昭面无表情,直接拒绝,“不可以。”
萧承安:“?”
他说真话也不可以?
萧承安在她马车上纠缠她半天,还当场立了字据,表明了他每晚过去只是帮她抄写脉案,绝不多做一任何出格的事,只要做了,虞昭就能让他无条件帮他做一件事。
萧承安爽快的在字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找来了红泥按手印。
他还嫌不够,拉着虞昭也一起按手印。
虞昭唇角抽抽,面上嫌弃,却还是与他一起在字据上按了手印。
虞昭将其收好,若无其事问,“你不生大兄的气?”
萧承安冷笑一声,“我生他一个伪君子的气作甚?”
虞昭疑惑看他,“大兄光明磊落,清风霁月,怎么到你嘴中就成了伪君子?”
“他清风霁月?”萧承安捏她脸颊,“他能有我清风霁月吗?”
虞昭拍开他的手,不满说,“清风霁月的人会像你懂不懂捏人小娘子的脸?”
这话也不知哪儿刺激到了萧承安,他脸色骤然一沉,“你既觉得他好,找他去就是!”
虞昭一愣,不满收起,神情冷肃,“你与他如何争辩我不管,从始至终我都未向他展露过任何超出亲情之外的任何情绪,大兄是裴姨的儿子,自是被我认作大兄,他对我抱有什么心思我不管,你也别在我这儿向我动怒。”
萧承安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暴戾躁动,他眼底偶然浮现一抹红,又被迅速给压下,难以控制的理智在失控边缘。
虞昭冷眼看着他,摸了摸袖口,扔给他一个瓶子。
“不想毒发就把瓶子里的药丸吃下。”
萧承安看向虞昭,眼中偶尔浮现的血红将她的身影都染上了一层血色,他忍得青筋暴起,想起了一件事。
虞昭担心他在疫区扎针会染病,只给他扎过一次,自那之后,过去一个多月,萧承安再也没有扎过一次针。
被压下的毒,已经开始有复发的征兆。
萧承安昨夜被王大郎气的半宿没睡着,最后只想着当他就是嫉妒罢了,未曾想虞昭竟会主动聊起他,他难以遏制的躁动与暴戾便轻而易举将他内心的狂躁给诱发出来。
萧承安现在很想离开,不然毒发,他一定会伤害虞昭,可他又不想走。
他在强力忍耐着狂躁想要破坏的冲动,额头青筋清晰可见。
萧承安握紧手中的药瓶,没打开,只递到虞昭面前,声音沉沉,“你喂我。”
虞昭险些将手中的东西砸他脸上!
前一刻还在说让她去找王大郎,下一刻就要让她喂他吃药?
他怎么能想得那么美?
虞昭往他怀里一扔,“爱吃不吃!”
萧承安眼底俨然浮现血红,固执将药瓶拿到她面前,“昭妹妹,你喂我。”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伤害你。”他脑袋钝痛,摧毁破坏的冲动愈发的难以控制起来。
虞昭看他已然在失控边缘,暗暗骂了一声,最后还是抬手,抓他手中的药瓶。
就在这个时候,萧承安忽然一动,将她压在马车壁上。
一声沉闷的撞击。
外面的王大郎靠近过来,低声询问,“昭妹妹,你怎么了?”
萧承安面露凶色,阴沉得好似压城的黑云,他压低了声音,粗暴说道,“滚!”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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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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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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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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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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