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管液体塞入怀中,冲出帐,夺过长吉的马,翻身而上,问,“他现在在那儿?”
长吉呆呆地回答,“在……在商州往京城而来地官道上。”
虞昭一夹马腹,身下马匹嘶叫一声,顿时跑得飞快。
吃了一嘴土的长吉有些没反应过来。
耳边又一阵马蹄疾驰而过。
是大利骑马跑了。
长吉哎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抢了衙役的马,一边追虞昭一边说,“我是小安王的长随,这马等我回来一定还给你!”
衙役目瞪口呆。
商州距离京城并不远,骑马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
长吉追上虞昭后,快速将他们这大半个月来在山南道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萧承安抵达金州之后,便打听起金州和其他州府有无名医,声称自己要找名医治病。
一番询问下来,萧承安果然听到了一些风声,听闻金州某个县出现了一对儿父子,救下了差点被恶霸打死的夫妻。
萧承安心觉有异,便立刻循着动静去查找。
可萧承安没料到齐王启程回京后没有跟着大部队走,反而自己带着幕僚轻车简从,先一步回到了山南道,并迅速整合这些时间山南道的消息,得知了靳素玉和靳大夫就出现在金州的事。
他欲杀靳大夫和靳素玉,岂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当即以城内出现盗贼山匪,各个州府戒严剿匪的名头,勒令山南道的各个州府千户,总教头调动衙役官兵搜查各地。
萧承安找到靳素玉和靳大夫时,他们二人正在被齐王围杀。
“王爷这次带出去的暗卫全都折损在了齐王手中,费尽全力才逃到关内道,可是……可是王爷他……”
长吉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他狠狠摸了一把遇了风就险些结成冰的眼泪鼻涕,“齐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损手段,在逃回关内道的那一战中,有人向王爷抛洒了东西,王爷险些发病!”
“若非王爷意志强大,没有当场失控,我们恐怕就回不来了。”
“到了关内道之后,王爷就发病了,谁也控制不住他,靳大夫想为他治疗,却发现王爷的身体已然和一年前不同,他得知您一直为他扎针已持续了三月,靳大夫不敢贸然动手,只能让我回来求您过去。”
虞昭听完了长吉的话,她神色凝重,面上没有半点笑意。
寒冽的冬风肆意又夹杂着让人难以抵抗的冰冷,刮在人脸上,生疼。
虞昭的脸颊红了又白,很快便褪去了血色,连那原本嫣红的唇瓣,也如纸一般。
她好似感觉不到冰寒冷意,驾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狂奔。
可长吉的马儿也已经跑了许久,早就力竭,拓者虞昭跑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倒在地上,胸口处起伏得厉害,摇着尾巴罢工了。
虞昭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下怀中。
还好,那管液体没有碎。
看着罢工的马,虞昭一时无言,目光挪动,扫视着长吉和大利。
长吉心疼自己的马又不敢说出口,小心翼翼看向虞昭,只觉现在的虞小娘子一定相当不好惹。
虞昭指向大利,“你牵着它去喂食慢走,把你的马给我。”
“昭姐儿,我还得保护你!”大利当即说,“长吉保护不了你。”
“但他能带路。”虞昭冷静地说,“大利,下来。”
不容置喙的语言让大利一时僵愣,接着,他直接翻身下马,将马让给了虞昭。
靳素玉和靳大夫并非原地等待之人。
萧承安自小习武,力量大得出奇不好压制。
原本靳大夫同样可以用药物或扎针来将萧承安给压制下来,可他观为萧承安压制体内猛烈之毒的人用的针法很绝妙,若是用药物或针法破坏了萧承安恐怕就时日无多。
靳大夫便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暗卫们将萧承安给镇压了。
眼下的萧承安正被五花大绑,眼眸赤红似野兽,倒在马车内时不时发出让人感到恐惧的低吼。
靳素玉很是心疼儿子,可他发病,父亲眼下也没有多少法子,只能等虞昭过来。
她心如刀绞地看着萧承安,刚刚触碰到儿子的手,萧承安就将她的手背给划出了血痕!
“素玉!”靳大夫忙挡住她,“安哥儿现在毒发,你就算是碰他,他也认不出你来,何必让自己也受了伤?”
靳素玉眼睛发红,却没有哭出来,“阿耶,他是我儿子,我怎能忍心让他一个人受这种痛苦?”
靳大夫也心疼外孙,他看了一眼萧承安,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有回到京城,她们也不敢在官道上多停留,马匹跑得飞快,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车夫忽然开口,“老王妃,虞小大夫过来了。”
靳素玉猛然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官道上远处有两人骑马赶过来。
“快快,停下来!”靳素玉忙说。
马夫很快将马儿在路边停好,虞昭已然赶到,纵跳下马,就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靳素玉刚刚将车帘完全掀开,就瞧见一个身影跳上来,她一愕,那小娘子已经来到了她儿子身边。
虞昭放下背着的药箱,飞快打开,目光却落在萧承安的身上。
大半个月未见,他消瘦粗糙了许多。
虞昭捏住萧承安的脸,便要看他的眼睛。
萧承安一口咬住了虞昭的虎口!
这小子还在毒发,脑袋根本没有理智可言,这一口下去,小娘子的肉都要被他给咬下来了!
靳大夫哎了一声,靳素玉瞳孔一缩,立刻就要拦萧承安!
二人还没动,就见虞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声音里带着严肃,“给我老实点!”
萧承安从喉中发出让人胆寒的闷吼。
虞昭毫不留情,又给他脑袋一巴掌,按在了他脑袋后面的某处。
萧承安就像是被提着后脖颈的猫一样,松开了咬人的嘴。
靳大夫:“……?”
靳素玉嘴巴微张,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血从虎口流出来,虞昭却好似感觉不到疼,抬手掰开萧承安的眼睛,从那赤红失去理智的双眸中看到了细微的不对。
虞昭又去摸他的脉,心下一突。
气息四窜,就像是不受控制的野马,已经开始影响心脉了。
当机立断,她从衣襟中取出了那一管金黄色的液体。
靳大夫看到那液体,顿时收不回目光了。
“这是……玉龙之树果实的汁液?”
虞昭扭头看他,点头又摇头,“还有其他的。”
没再多说,虞昭就要将那汁液灌入萧承安的口中。
可萧承安不受控制,捆着他的绳索也被他的挣扎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虞昭一个人根本没有法子控制他!
虞昭磨了磨牙,也没看是谁,直接说,“帮我按住他的脑袋。”
靳素玉默了默,然后无情地按住自家儿子的脑袋,不让他动弹!
虞昭掰开萧承安的嘴,将那管汁液灌入了他的嘴里。
“他体内的毒乱窜,我得再给他行针压制。”
虞昭快速说,“路上长吉都将事情告诉我了,这套行针之法的确与他人所用的不同,所以得我亲自过来,他现在不能再赶路了,必须要留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你们不会到京城,是不可能让齐王彻底冷静下来的,我们得兵分两路。”
靳素玉看着她,说道,“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虞昭看了一眼男子打扮的靳素玉,觉得这男子和萧承安有点像,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只说道,“我阿娘的田产就在商州,与田产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庄子,应该离这儿不远。”
“我带他去那里扎针,你们回京城,可以找京兆府尹王诃,或者……”虞昭犹豫了一下,“找郑阆郑都督,到商州我阿娘的田产处他会明白的。”
王诃?郑阆?
靳素玉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竟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靳大夫却没有想这么多,他追问,“你能控制得了他的毒发?”
虞昭额头冒出汗来。
说实话。
虞昭感觉到他体内被逼到一处的毒因为某种东西而被诱发了出来。
除了解药,虞昭只有五成把握将他体内的毒重新压下去。
这个前提还是因为萧承安已经喝了她提炼加了其他东西的玉龙之树果实的汁液。
还要把萧承安抓进空间里用仪器精准把控他的身体。
好半晌,虞昭咬着唇,点头,“可以。”
听到这话,靳大夫便不再多问,对靳素玉说道,“先让安哥儿跟着她去她庄子里去,咱们回京。”
靳素玉亦不是磨蹭之人,她万分珍重地对虞昭说道,“我儿就交给你了。”
虞昭即将往下压的脑袋忽然一僵。
儿?
我儿?
她呆了呆,看向着男装的靳素玉。
靳素玉已经下了马车,换了虞昭的马,和靳大夫一同朝京城赶去。
马夫也不耽搁,问道,“虞小大夫,那个庄子在哪儿?”
“陈塬稻耘村。”
距离官道不远。
马夫立刻拐弯,朝陈塬而去。
虞昭视线看向眼底的猩红褪去了一些,但仍旧没有理智的萧承安。
按捺下焦灼的心情,她往他身边挪动,半点没有对他这副模样的害怕,反而面上多了几分乖巧安静。
“虞小娘子,后面有追兵。”马车外忽然有道声音传来。
虞昭的情绪骤然缩了回去,她起身,掀开窗帘,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后方有数十人追杀而来。
虞昭问,“你们能对付他们吗?”
暗卫骑马点头,“能,但是王爷眼下还在毒发,您一人恐怕压制不住他。”
“没事,让车夫帮我将人抬进庄子里就行,其他的我自有法子。”虞昭说道,“你们将他们拦下来,我们甩开后一切就都好说。”
暗卫犹豫了一下,如果不引开那些追兵,恐怕王爷就要毒发身亡了。
比起毒发,说不定引开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暗卫不再犹豫,点头应是,带着不到六个人转身杀了回去。www.xiumb.com
虞昭看了他们一眼,对马夫催促道,“再快点。”
稻耘村这个秋天经常能看到来自京城的东家。
郑氏的田产被还回来之后,虞昭专门拿出了将近五百两银子重新与佃户签契约,请长工,将那四十顷田地重新开垦耕种。
稻耘村内属于郑氏的庄子现在地契上也写了虞昭的名字。
虞昭之前抽空来过一次,那些农户们瞧见虞昭从马车上钻出脑袋,便认了出来。
“东家来啦!”
“天气这么冷,东家还来巡视庄子呀?”
“东家坐着马车,怎么可能冻得着?”
“嘿嘿,也是。”
虞昭冲他们和善地笑了笑,“我带一个友人来这儿小住,劳烦各位看着些,若是瞧见什么面露不善,打探这辆马车消息的人,都说不认识。”
农户们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听从东家的话,忙忙点头,“东家放心,我们保准不说出去!”
马车顺着村中的路来到一个庄子前。
里面的婆子瞧见虞昭,立刻让人开了门。
虞昭让马夫直接将马赶进院子里,然后对他和长吉说道,“你敢搬运他吗?”
马夫点头,又说,“可是王爷这会儿已经失去了理智,小人怕小人一个人压制不住他。”
长吉苦着脸,“我也压不住王爷。”
“没事,他已经喝了药,应该会冷静一些,你们将他抗进房中,其他的由我来。”
马夫便将萧承安扛起来。
萧承安如同猛兽一般,怎么可能让人碰他?马夫在扛起他的那一瞬间,萧承安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绳索撕拉作响,好似用不了多久,绳索就会被他挣断开来!
马夫带着萧承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长吉忙上前扶住,虞昭见状,索性说道,“别抗了,直接拉进去!”
马夫:……
长吉在心中对小安王说了无数遍对不起,怠慢了,等您清醒了一定别怪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和马夫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这才壮着胆子拉住萧承安的衣服,将他给拖进了房中。
虞昭站在门口,对马夫和长吉说,“很好,接下来你们就守在外面,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没有任何动静,都不要进来,除非我出来。”
“事关你们家王爷的命,你们应该知道轻重。”
长吉和马夫同时点头。
一声刺啦,绳索断裂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响起。
刚刚转身,就对上一双赤红透着疯狂意味的眼睛。
虞昭瞳孔微缩,嘴巴张起,只吐出一个字“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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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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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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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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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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