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要去山南道寻找母亲的踪迹,虞昭在心中也有些担忧。
“现下还是冷了些,等开春后三四月份,我带你去京郊跑马。”萧承安神情闲适,完全没有要踏入危途的紧张,慢悠悠驾着马儿往东宫跑。
延喜门距离东宫不远,萧承安的马也就只能在这儿跑上一小会儿。
“所以你拉我上来是为了让我给你挡风?”坐在萧承安前面,被寒风肆意刮脸的虞昭幽幽说道。
萧承安一愣,旋即闷声笑了出来,掀开大氅,将虞昭往后带了带,用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萧承安,你放我出来,我什么都瞧不见了!”虞昭闷声闷气的喊道。
萧承安不放,还圈的更紧,道,“你好不容易病好,我哪舍得让你再受风寒?”
“昭妹妹,你一会儿再叫大声些,路边的宫女内监们就都知道你在我的马上坐着了。”
虞昭挣扎了半天,终于将脑袋给钻了出来,她被萧承安折腾得小脸红扑扑的,发髻微乱,水润的眼眸瞪他,还有丝恼意。
萧承安却感觉不到她的羞恼,反而觉得她看过来的那一眼都让他心思起伏。
忽然间,萧承安将人往大氅里塞了塞,虞昭那张招人喜欢的脸又被萧承安给塞进了大氅里。xǐυmь.℃òm
“嘘,有人过来了。”萧承安喉头滚了滚,一本正经的说道。
虞昭不信,手探出来要扒开萧承安的大氅。
忽然间,听到一个陌生谨慎的声音,“安王殿下!”
萧承安坐在马上并未下来,沉稳地点了点头,“魏博士去崇文馆?”
魏博士是崇文馆博士,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萧承安跟着太子玩,自然也见过魏博士。
魏博士颔首,目光落在萧承安那无法掩饰的大氅下摆露在外面的一双女式的绣花鞋。
光天化日之下,怎可在路上与女子嬉笑打闹?
还同乘一匹马。
魏博士在心中不满了片刻,神情也愈发的严肃,说道,“是,眼下已经快到东宫了,皇城内虽然有些地方允许骑马,但王爷还是小心一些。”
萧承安道,“魏博士放心,本王马术不错,不会伤了人。”
“时候不早了,本王先走了。”
魏博士想教训人都没法子,只能瞧着萧承安骑着马一路小跑着先行到了东宫门口。
魏博士快跑了两步,目光朝东宫门口看去,只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马上跳下来往东宫走,而安王也紧跟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
魏博士哼了一声,别让他知道是哪家的贵女,不然他非得参一本不可。
虞昭表情严肃地往前走,萧承安见她生气,便说道,“好在我将你藏了起来,魏博士为人古板,看不得未婚男女待在一起。”
虞昭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顿,看向他,“我与谁在一块儿还要他的同意?”
萧承安唇角微勾,凤眸之中光芒潋滟,他走在虞昭身侧,说道,“自然不需要,不过此人最爱告状,若是让他瞧见你,怕是要把今天之事捅到皇伯那去。”
虞昭问,“你怕?”
萧承安笑说,“我巴不得皇伯知晓你与我之间的事,他若是高兴,说不定赐婚你我,也好过你一次一次无情拒绝嫁给我。”
虞昭闻言一顿,左右看了看,拉着他往墙边竹林处走。
那边无人,等站定后,虞昭摸了摸被他折腾乱的发髻,问萧承安,“那你可还愿意帮我重新簪发?”
小娘子无师自通,学会了恃宠生娇。
萧承安看着她略有些发红的耳根,许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脸颊也忍不住的在自己注视下变得发红,他忽然想到了今年春天时,他与太子一起去京郊跑马,余光扫光一片桃园春光,虽然美,却未曾让他驻足欣赏。
她这副模样,比满园春色的桃林,还要让他心动。
俊美的少年郎认真又笨拙地将小娘子发间的那粉色玛瑙簪子取下来,然后真诚问,“然后呢?”
虞昭:“……”
“帮我把头发抚平,绕在发包上,再把簪子插进去。”
萧承安听完,自以为学会了,又相当自信地依照虞昭的话,将发簪插好。
完事后,他后退两步,仔细审视了片刻。
虞昭忍住了拔腿就走的冲动,问他,“如何?”
萧承安若无其事说,“很好,与你今日来时的发型一模一样。”
虞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萧承安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任何心虚泄露,虞昭便相信了他,打算抬手摸一摸。
萧承安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我簪得松散,你若是碰到就散开了。”
“时候不早了,太子和太子妃也该等急了,咱们先过去。”
虞昭看了一眼天色,最终还是没有计较萧承安的话,与萧承安一起走到了东宫内太子与太子妃休息的寝殿。
内监通传后,二人就被引入殿中,萧承安简单向太子妃行了一礼后,便拉着太子要走。
太子不明就里。
忽然听他妻子惊呼,“昭姐儿,今儿是谁给你梳的头发,有好些都往上炸开了。”
虞昭一呆,摸向自己的头发,果不其然,她碰到了几缕往上炸开的尾端发丝。
无需多想,虞昭就猜出了为什么萧承安不让她碰自己的头发。
他根本不会簪发,还装作一副“我了解我懂了”的模样给她簪发。
一想到路上遇到了那么宫女内监,她们都瞧见了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模样,虞昭就来气。
她气坏了,喊道,“萧承安!”
萧承安一顿,拉着太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昭妹妹放心,待我学上几日,一定好好帮你簪发!”
虞昭气得脸红,可当着这么多宫女内监还有太子妃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安跑远。
太子妃听完她的气恼叫喊,就知道虞昭的头发是萧承安搞的鬼。
她忍不住多看了虞昭两眼,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拉着她进了内殿重新梳洗打扮。
“昭姐儿和安弟的关系越发好了。”太子妃含笑的看着她将头发重新梳理好,打趣道。
透着樱桃红的唇抿了抿,没有反驳太子妃的话,只说道,“小殿下如何了?”
太子妃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他昨晚睡得晚了些,来之前乳娘才说他刚醒过来,一会儿洗漱过穿戴好就该过来了。”
“他眼睛刚好些,我终究还是有些怕,这才请昭姐儿过来再给他瞧瞧。”
虞昭颔首,“本是我应当做的,在小殿下的眼睛没有彻底好之前,我都会过来瞧。”
听到这话,太子妃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小皇孙就过来了,从他的住所到太子妃的寝殿并不远,但院中还有些积雪,亮堂得很,乳娘怕伤了小皇孙的眼睛,便给他带上了兜帽。
待进门,光线没那么亮了,小皇孙扯开兜帽,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脸和一双剔透干净宛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他四下扫了一圈,瞧见了太子妃和虞昭,便惊喜的跑了过去。
“阿娘!昭姨姨!”小皇孙到了她们面前,想起了最近皇祖父要他学的礼仪,便忍住了扑过去的冲动,乖巧的行了一个礼。
小家伙穿得厚实胖墩墩的,动作也带着几分憨态可掬,瞧着可爱极了。
行完礼后,他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太子妃的怀里,仰着小脸看虞昭,“昭姨姨,我已经能看清你啦!”
虞昭含笑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怕扎针吗?”
小皇孙犹豫了一下,自觉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区区扎针自然没有什么怕的,便挺起胸膛,认真摇头,“不怕!”
虞昭帮他摸了脉,到底是皇家子孙,皇帝与太子都宠爱他,解决了那个暗中搞鬼的乳娘之后,照看小皇孙的人愈发的用心,坚决听从虞昭的叮嘱。
加之小皇孙本就小,回复能力强,眼球中的青光被彻底清除之后,他的眼睛就一日赛一日的能够看清了。
虞昭又帮小皇孙扎了针,他也不困,戴好蒙了黑纱的兜帽,兴致冲冲的往外跑去,大声说道,“我要去摘些梅花给阿娘和曾祖母,皇祖母。”
太子妃任由他玩,看着虞昭又写了一个药方,便让人去取了一份请帖过来。
“正值腊梅开的好,御花园里的腊梅园景色美得很,母后命我开宴请京中各家小娘子,夫人来赏梅,昭姐儿可莫要推辞。”
闻言,虞昭问,“都有哪家的小娘子?”
要是有柳白薇,尚家三娘子,四娘子,那她也过来玩。
似是看出了她的念头,太子妃失笑,“自然柳家,尚家的小娘子,裴夫人她们也应当会来。”
毕竟柳家,尚家,王家都有尚未出阁或没有定亲的娘子郎君,若是能在宴上成了一两对儿,也不枉她废这么多心力了。
虞昭闻言,便结下了请帖,看了眼时间后,说道,“我一定来。”
太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你要是不来,那我这赏梅会可就缺了主人翁了。
毕竟这是给虞昭和萧承安,让她俩多多见面才办的。
太子妃不知萧承安要去找老安王妃,今日萧承安过来就是向太子讨要东西和制定计划来的。
二人跑了老远,停下脚步后,萧承安左右瞧了瞧,伸出手,“拿来。”
太子觑了他一眼,“作甚?”
“少装傻,那套蓝宝石首饰。”萧承安理直气壮。
太子扬眉,“你和虞昭说通了?”
萧承安一副:你以为?
“还有那两个绣娘,你可别忘了给我。”
太子见他理直气壮地模样,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又不是不给你,那套蓝宝石的首饰价值连城,你就这么送给她了?”
太子一边说,一边去了腰间的牌子给身边的内监让他将库房里的那套首饰给取出来装好。
见内监跑远,萧承安这才说,“没那么快,我问过了,她是正月初五的生辰,等过了年,她生辰时再送给她。”
“你倒是挺花心思。”太子与萧承安并肩朝书房那边走,顿了顿,他又说,“既然想亲自送礼,就给孤好好的回来,带着王婶一起。”
萧承安散漫地笑了,“那不是应当的吗?”
“我这次提前于齐王先离开京城,王叔对虞昭的医术有图谋,我走后他恐怕会对虞昭动手,你帮我盯着些,莫要让她受伤。”
齐王和虞昭之间的恩怨知道的人不多,此事于虞昭名声有害,萧承安自然不可能见着人就说,也不会告知太子。
太子说,“虞昭还得留在京城给小皇孙治病,我怎会放她走?更何况她如今已被封为县主,王叔就算再霸道,也不可能随意带走一个县主。”
萧承安听到这话,便也不再担心什么,和太子一起步入书房,商量他到山南道之后该去哪里刺探。
一晃到了中午。
用饭时虞昭便不搭理他,萧承安自知理亏,帮她夹了不少菜。
心里盘算着日后他就把府上所有小厮的头发都盘上一遍,铁定能学会怎么盘发簪发。
等他和虞昭成亲了,他日日都帮她簪发!
饭后,虞昭和萧承安一起告辞,离开东宫。
路上,虞昭问他,“你直接就走吗?”
萧承安颔首,“宜早不宜迟。”
他还想着回来与她一起过年,怎么能再浪费时间?
虞昭默了默,从怀里拿出了几包药粉,“这些是迷药和毒药,和以前你拿走的那些药效相似,具体是什么作用我都写上了。”
她又从药箱中取出三盒东西,“这是擦手擦脸和擦脚的,你在寒风中赶路,手脸还有脚都容易受冻皲裂,每日睡前洗漱干净后擦一擦,效果很好。”
说完,虞昭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荷包,“这里面装的是类似于靳大夫给你开的压制你体内毒性的药丸,每日服一粒,大概一个月,就算你动武也不怕什么。”
把这些塞到萧承安手中,虞昭又在药箱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他送的子母谣,“这个你也拿着用吧,你孤身一人,这玩意儿在你那总比在我这儿用处要大上许多。”
她还想从空间里取些什么东西出来,人忽然被抱住。
萧承安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昭妹妹对我这么好,帮我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虞昭说,“你就一张脸能看,若是冻坏了,我就不与你说话了。”
萧承安:……
那三盒东西他还得天天用了?
虞昭松下药箱,紧紧抱住他,脑袋埋在他温暖胸膛之中,“我是必不会为了你等上三五月的。”
她忘性大,萧承安若是回不来,她一定忘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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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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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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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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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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