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禁军路过,为首是位八品的校尉。
瞧见这么个惹眼,出落不凡,清冷出尘的小娘子,校尉上下打量了她片刻。
“坊内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在街上闲走。”校尉走过去,无甚表情地对虞昭说。
虞昭叉手行礼,道,“我这就要归家去。”
“你家在哪儿?”
虞昭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校尉看她的视线里多了几分警惕,“本校尉要跟着你过去,确保你不曾耽误办案。”
虞昭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校尉就跟在她身后。
虞昭挪动步子很慢,眼看着小半刻钟过去了,她才走了一小截路,校尉在她身后不耐烦的催促。
虞昭便加快了一点速度。
没多久,虞昭拐弯,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这儿的人更少。
她的双手置于小腹前,脚步虚缓,仿佛在自家院子里闲庭漫步的小娘子。
身后的校尉无声往后看了看,负责巡查的禁军还未走到这边。
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悄然抽出自己的佩剑。
校尉投落在虞昭身前的影子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高举的长剑。
就在校尉想要动手的前一刻,虞昭先一步陡然扭头,置于腹前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包东西,瞬间洒在校尉的脸上!
那校尉连动作都未做出,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
偷袭这种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对虞昭来说,却是相当有用的保命手段。
佩剑重重落在地上,虞昭走过去,拖住校尉的身体,将他拉到一间房门紧闭的铺面的角落处。
这边没人。
虞昭的手搜遍他身上,从里面摸出了一包鼓囊囊的金子,以及一张潦草写了一句话的纸。
‘若见虞昭,必杀之。’
虞昭眉毛轻轻上扬,轻而易举认出了这是谁的字迹。
虞崇。
他都被整个禁军,金吾卫追捕了,还不忘传递消息,杀了自己泄恨。
暗忖这张纸不止给了这一个校尉,毕竟没有敢保证虞昭一定会来永平坊。
虞昭没去动那荷包里的金子,只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捆绳子,把这禁军牢牢绑住,躲起来,静静等萧承安过来。
她的伤口有点疼,重新处理过后,哪怕郑起然带着她颠了一路也没有渗血,可到底有影响。
也不知这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真是太麻烦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人大喊,“你竟敢绑我们禁军校尉!”
虞昭:完了,被发现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自己困起来的校尉,咳了一声,“是他先动的手。”
“还敢狡辩!”那一队禁军为首的大喝,“此人心思不轨!许是虞崇同党!把她抓起来!”
一群大汉当即就要把虞昭给拿下。
一两个虞昭兴许还能偷袭给逃脱,可这一群……
虞昭连挣扎的念头都没了。
正当那些人要把虞昭绑起来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住手!”
小巷里的众人齐齐扭头。
只见萧承安就站在小巷口,一双凤眸阴沉含墨,满是雷霆怒意的看着他们。
“王……王爷!”禁军们手抖了抖,忙惊恐喊道,“属下见过王爷!”
“不去巡查街道,在这儿作甚?”
这一波禁军为首之人振振有词道,“王爷!此女抓了我们校尉!她恐怕就是虞崇的同党!”
他指着虞昭脚边那个被捆起来的校尉,十分笃定。
萧承安看了一眼小脸苍白,表情无辜的虞昭,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她不好好在家养伤,干什么非要乱跑!
“怎么回事?”
虞昭没有言语,只拿着从校尉身上搜出来的那张纸,走到萧承安面前,把纸和那包黄金拿给萧承安。
萧承安没有看纸,只垫了垫黄金的重量,睇她,“你想贿赂我?”
虞昭:“……”
她没和萧承安计较,说重点,“王爷先看那张纸。”
萧承安快速扫过纸张,神情骤然变得凌厉,扫向地上的校尉,语气不明,“把他抓下去。”
那些禁军们一愣,却听萧承安道,“愣着干什么?还要本王亲自动手?”
他们哪敢让萧承安做这种杂事,忙拉起校尉,走远了。
小巷里就只剩下虞昭和萧承安,以及一个看热闹的郑起然。
萧承安走过去,拉住虞昭的胳膊把她从巷子里拉出来。
动作粗鲁,完全没有管虞昭步履踉跄。
“王爷。”
“你现在给本王回去。”萧承安指着路边停着的马车,对虞昭一字一句地说。
虞昭摇头,“我不回。”
“虞昭!”萧承安声音之中含着薄怒,瞪着她那张泛白透着病气的脸,“你真想把自己折腾死不成?”
虞昭半点都不怕他,凉凉道,“我与王爷半斤八两,您不听医嘱,常常动武,何必说我?”
萧承安:“……”
二人大眼瞪大眼。
萧承安被她气得不轻,恨不得直接把虞昭给扛起来,扔进马车,直接让马夫将车赶到王府,把她给关起来!
好半晌,虞昭把视线挪开,指着不远处的宅子,“虞崇一家说不定就从这里面逃出去了,王爷还不进去瞧瞧吗?”
“你怎么知道他会藏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这儿有个密道,这个密道虞崇也知道。
虞昭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不能这么对萧承安说。
她道,“我就是知道。”
萧承安被她略有些固执的话给气笑了,“行。”
他暗暗瞪了她一眼,“你若是再出事,别想求本王再救你!”
说完,萧承安又重重加了一句,“本王只护心上人!”
虞昭:“……”
萧承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起然凑过来,对她挤眉弄眼,“虞昭,安王是不是心悦你啊?”
虞昭:“表弟,我认为给阿舅写信的时间需要延长一个月。”
“虞昭!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虞昭不搭理他,抬步朝齐王的那栋宅子走去。
萧承安已经来到了门口,里面关着门,不让人进去。
哪怕是萧承安过来了,里面的管家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安王,这宅子已经被搜查过了,我等都是平头百姓,平日里哪怕是官家来打秋风,小人也不敢有半点怨言,可这三番两次地来搜查,家主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萧承安却不与他讲道理,直接道,“你们在里面窝藏犯人?”
那人苦笑,“小人怎敢?只是军爷们已经来回搜查了三次了,家主人好不容易才睡下。”
“禁军搜了,本王可没搜。”萧承安霸道道,“赶紧开门,别让本王直接将门踹开,把你家主人直接吓得魂飞西天。”
那人见拦不住,只能开了门。
萧承安双手负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直拖延时间不愿开门的中年男子。
他是个管事,也是负责管理这个宅子的人。
萧承安掠过他,直接朝院内走去。
虞昭跟在他的身后,暗暗给他指路。
“左走,去前院书房,里面有一个香炉,搬动它就能把暗门打开。”
虞昭说得顺畅又迅速,没有半点停顿。
好似她走过许多遍。
萧承安心中疑惑。
她来京城这一个多月,除了看病就是卖药,行迹十分好查。
虞昭从来没有来过永平坊,她怎么对这个宅子里有密道一事那么熟悉?
萧承安为了验证虞昭的话,直接听从她的话,闯进了前院书房。
那管事脸色微变,忙追了上去,“王爷!这是我家主人处理庶务的地方,里面有不少家主人做生意的私密书信……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萧承安散漫开口,“你家主人是碰了盐铁生意,还是碰了走私生意?怎得这般害怕本王查上门来?”
那管事被萧承安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萧承安推开门,扫视书房一圈,果然看到了书房最中央的香炉。
萧承安眼底一暗,余光落在虞昭身上,见她神色平静,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他攥紧双手,抬步进去,手欲放在香炉之上。
“承安,你怎么在这儿?”
外面,一道苍老雄厚的声音响起。
萧承安的手一顿,与虞昭齐齐扭头。
只看到一身暗红色卐字暗纹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壮硕,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萧承安收回手,来到中年男子面前,行礼,“王叔。”
虞昭煞白着脸,在齐王看过来的前一刻,移开目光,叉手行礼,“民女见过齐王。”
“你是……虞怀玉的那个女儿?”
齐王眯着眼打量她。
虞昭低下头,应是。
齐王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随口问了一句后,便看向萧承安,“启夏门那边有异动,走,跟本王过去看看。”
“可侄儿……”
齐王打断萧承安的话,说道,“这种小地方怎么能藏得了虞崇一家?万一启夏门的异动就是虞崇,我们去晚了,岂不是放走了那贼子?”
萧承安微顿,只能低头应是。
眼看着萧承安就要和齐王离开,能追上虞崇的密道近在咫尺,虞昭怎么愿意就此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时机?
她面色苍白,眉头忽然紧皱,仿佛站不稳了似的。
“虞昭?”郑起然喊她。
闻言,萧承安当即扭头,眼看着虞昭就要往地上摔去,他直接跑过去,截住她的腰肢。
虞昭趁机一手推动香炉,身体没倒在地上,被萧承安抱了个满怀。
她顺势抓住萧承安肩膀的布料,几乎搂住了他的脖子。
二人动作亲昵,从齐王的角度看上去,他们二人好似亲上了一般。
虞昭与萧承安之间隔着距离,他们都听见了机关被触动,嗡嗡作响的声音从书架那边传来。
萧承安看了一眼那露出来的密道入口,又低头看向虞昭。
只见虞昭轻轻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看吧,我没骗你。”
萧承安真想咬死这个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的小娘子!
“等此事完了我再与你算帐!”萧承安压低了嗓音,磨牙道。
他面无表情的把虞昭放在地上,虞昭站稳了身体,状似惊讶,“这……王爷,民女只是不相信碰到了香炉,这怎么会出现个密道?”
齐王就在一旁,虞昭演戏,他也只能跟着一块儿演,“许是香炉就是开启这密道的机关。”
“王叔,启夏门那边的确重要,侄儿想以您的威名必然能震慑住虞崇,这密道侄儿要过去查看一番。”
萧承安正气凌然,目光冷冷扫过那管事,“尔等竟敢在京城内偷挖密道,你家主人等着大理寺老查吧!”
说完,萧承安叉手行礼,面无表情地带着虞昭,郑起然朝秘道中走去。
齐王的表情顿时阴翳起来。
他甩袖,走出书房。
那管事忙追了上去。
周遭无人,齐王声音冰冷问,“虞崇跑了吗?”
“今早就跑了,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也应该跑远了。”
“若是被萧承安抓到,立刻杀无赦!”
“王爷放心,老奴已经备好了人。”
齐王不再久留,直接离开。
那厢萧承安和虞昭,以及跟屁虫郑起然已经走进了密道。
里面黝黑一片,只有零星一两个火把照明。
郑起然随手将墙上的火把给拿下两个,从虞昭和萧承安身侧挤过去,一马当先的走到最前面。
“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些,前头看着还挺远,赶紧走!”
虞昭被他挤得往一侧歪去,萧承安抓住她的手腕,她才没撂倒。
萧承安训斥郑起然,“没规没矩。”
郑起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虞昭透着灰暗火光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掌。
滚烫炽热的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入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周遭仿佛都安静下来。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
骤然想起萧承安的那一句话。
“本王只护心上人!”
虞昭耳根隐秘地泛起红,抿着泛白的唇,沉默不语。
他这是什么意思?嘴上说着凶巴巴的话,还顽固地抓着她的手腕,仔细护着她往密道尽头走。
口是心非。
萧承安也不说话,就这么攥着她的手腕,一路无言地往前走。
直到从密道中走出,他都没松开。xiumb.com
也不知走了多久,郑起然眼前隐隐出现了亮光,他当即大叫出来,“咱们走到头了!走到头了!”
说罢,郑起然又快跑起来,直接从密道中窜了出去。
虞昭和萧承安也走了出来。
郑起然往后一看,不禁咦了出来,“王爷,你怎么还抓着虞昭的手?”
萧承安一愣,低头看去,就见自己不知何时牵住了虞昭的小手。
他脸上发烫,忙不迭地松开,迅速与虞昭拉开距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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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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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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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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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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