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轻柔而有力,完全没有惊醒虞昭。
屏住呼吸,萧承安只觉怀中的小娘子很轻,透着股清香,与梦中的场景没有什么差别。
书房里的小榻就在不远处,也就四五步的距离,却被萧承安走出了像过了三个秋一样漫长。
把她放在小榻上时,萧承安后背浸满了汗,专注的眉眼俯视她安稳沉睡的容颜。
她睡觉时也是这么安静,少了灵动的眼眸,乖巧得不像话。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落在皮肤上的前一刻,回想起虞昭冰冷陌生的眼眸,闪电般缩回了手。
萧承安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不着急,等虞昭喜欢上他,那时他想牵手就牵手,想摸她的脸颊就摸她的脸颊。
等他们成了亲,他就算是想把她按在床榻上深吻,让她发出叮咛的呢喃,也不是不可能。
冷静了许久,萧承安最后只敢将手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又摸一摸她的发丝,凑在鼻翼间嗅了嗅。
目光在这张书房的小榻上看了许久,也不知想了什么绮丽之事,他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英俊矜贵的面容染起绯色。
心情颇好的去拿了自己的大氅披在虞昭身上,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在那儿吃起点心。
等虞昭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中午。
她缓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略有些迟疑的看向萧承安,问道,“我……方才不是在桌前睡的吗?”
萧承安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没错,你最开始的确是在桌前睡的,只不过你好似梦游了。”
虞昭略微瞪圆了漂亮眼眸,嘴巴轻微张开,“梦游?”
萧承安笃定的点头,“你先吃了一块儿糕点,然后就突然朝我走了过来!”
萧承安煞有其事,“我被你吓了一跳,你捏了我的脸好几下,我险些被你轻薄,好不容易制住,你就径直走向小榻,躺在那儿便睡了过去,我这才知晓你这是在梦游。”
说完,萧承安剑眉上挑凤眸带着意味深长,深深看着虞昭,薄唇勾起弧度,拉长了声音,“虞小娘子……没想到你睡觉时还有喜欢捏人脸蛋儿的癖好。”
虞昭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他,第一念头本是萧承安在胡说八道。
可深深思考了许久,虞昭又有了其他念头。
没错,人在压力极大时会梦游,梦游中本人会做些什么都是不可控的。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在梦中捏了萧承安的脸!
这张陈情表就给虞昭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加之对付虞崇,她的压力就更大了!Χiυmъ.cοΜ
难不成……她果真对萧承安做了那些不轨之事?!
虞昭顿时呆楞在那里,乌黑眼眸闪烁着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云云的光芒,紧接着,虞昭面上罕见浮现酡赧然。
她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萧承安。
有些惭愧。
先前萧承安对她做那些事,她给了萧承安一巴掌。
今日她却趁梦游摸他的脸。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她家。
萧承安饶有兴致地看着虞昭脸色变换,看着她面露霞光,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他。
那模样所流露出小娘子才有的扭捏羞涩,真是让他恨不得直接走过去捏捏她的脸,将她抱怀里与她抵额缠绵!
“要不……你来打我一巴掌?”虞昭迟疑的说。
萧承安:“……?”
萧承安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听懂了虞昭的意思。
虞昭见他不悦,又顿了顿,换了个说法,“你……捏回来?”
反正不会掉二两肉。
上次萧承安是强迫她,把她压床榻上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才打他,这次她同意萧承安捏自己的脸,虞昭觉得可以接受。
萧承安倨傲的抬了抬下巴,“这仇且记下,等下次本王再报。”
“时候也不早了,你就留下来用午饭,然后将我写好的文章修改一番,抄录到折子上,我今晚进宫给陛下送过去。”
提起正式,虞昭没有扭捏,点了点头。
等看到萧承安的文章,虞昭就知道为什么他能被评为第一。
萧承安的文采着实斐然,整篇文章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的字也潇洒大气,练得恐怕得有十来年。
虞昭所认识的萧承安,聪慧,高傲,骄矜不可一世,时而又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喜怒不定。
所有性格皆与洒脱沾不上关系。
她仔细读了一遍,暗暗赞叹萧承安果真是深藏不露,若是不深入了解,恐怕没人能看得出他究竟还有多少面。
萧承安得意问,“吾与城东鲁郎孰好?”
虞昭没忍住,嗔笑出来,眼眸微弯,漂亮的脸蛋儿上挂起两个酒窝,笑语吟吟,“王爷文采绝妙。”
虞昭和萧承安共用了午饭,又将那修改过后的陈情表抄录到折子上,这才从王府离开。
……
虞侯府。
虞崇本就因为虞昭要从旁支中挑选人过继成为嫡支的消息而心乱如麻,焦躁不已,崔氏这时又偏偏赶过来。
她语气着急地说,“户部的那个主簿又过来了!说要将郑氏的嫁妆一一核对,查看都卖了什么,还说要把花费银钱的每一笔款项都要记录清楚!”
“侯爷,这可怎么办?”
时间这么短,崔氏只做了个粗账,经不起细察!
虞崇暴怒道,“什么事都来找我,要你这个侯府主母有何用!?”
他袖子一甩,劈里啪啦的东西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女声,“母亲对付主簿有什么用?该找罪魁祸首的麻烦才对。”
“湘姐儿?!你怎么出来了!”
崔氏震惊的看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虞湘。
虞湘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已经能下床了,只是那张脸,浑身上下,全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
因大变样,虞湘也变得相当阴翳古怪,整个人都透着死寂怨毒。
“母亲,父亲,虞昭不过是个女子,失了贞洁,让她彻底沦为勾栏妓女,哪怕只有一次,她也完了。”
虞崇和崔氏皆纷纷看向虞湘。
整个房间里一阵静谧。
虞崇压下怒火,不由得衡量起来,还未下定决心,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来报。
“侯爷!陛下的谕旨来了!”
虞崇心中一跳,忙出去接旨,崔氏和虞湘也跟在他的身后。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内侍,他不亢不卑的笑着看虞崇,“虞侯爷可让咱家好等。”
“让吴总管久等,是本侯的不是,还请吴总管莫怪。”
虞崇狠心将自己身上最心爱的玉佩推入吴总管的手中。
吴总管瞧了瞧颜色,脸上的笑容这才和蔼一些。
“咱家今日过来也没什么大事,昨儿晚陛下看过虞小娘子的折子之后,深感虞小娘子知礼懂事。”
“遂同意虞小娘子携父母独分一支,令允许虞昭从陇西虞氏旁支中挑选得力之人为虞老将军嫡亲孙子,重扬虞氏威名。”
嗡——
虞崇脑袋一阵嗡响,周遭所有声音都不见了。
崔氏满脸惨色,张嘴对他说了什么,虞崇也听不见,虞湘张嘴骂了什么,他同样也听不见。
虞昭……她竟然直接写了折子往陛下桌案上面送!
虞崇眼底迸发出难以遏制的杀意!
上次在城隍庙,齐王的人怎么没把她直接杀了!
他女儿说得对,只要虞昭这个罪魁祸首还在,他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压!
……
自中秋之后,来找虞昭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她出完诊并未直接回虞宅,反而带着大利去看了母亲嫁妆里那几间被卖掉的铺子。
郑氏母亲留给郑氏的铺子位置都极好,人流多,所需求的也多,更妙的是,周遭铺子都没郑氏的铺子地段好,一眼望过去就能瞧见。
虞昭先看的是两家米粮铺子。
民以食为天,这米粮铺子是最不缺生意的,占地位置极为不错的铺子里人来人往,哪见半点萧条破败?
虞昭抬头一看,见郑家粮铺改成了山家粮铺的字样。
那天大利也在虞侯府,自然也听到了虞崇的话,大利瞧着那铺子,对虞昭说,“虞侯爷做人忒不地道,这粮铺好好的,却被他说成早已破败不堪。”
“说不定这铺子早就在这几年里转了几道手了。”虞昭回答,想到了什么,对大利说,“你去打听打听这山家粮铺开多久了。”
“我马上就回来。”
“嗯。”
大利很快就从马车上跳下来,将绳子拴在一旁树上,自己往山家粮铺走去。
虞昭打开车窗,就坐在里面看大利走远。
她有预感,这山家粮铺估摸着在此处开了许久,虞崇所说的什么母亲管事买了陈粮吃坏了人,只不过是他把这铺子换个皮继续做生意的借口。
正这般想着,马车忽然动了起来。
虞昭还未反应过来,车内忽然闯进两人!
那两人身形壮硕,一闯进来,恶毒下流的视线便扫向虞昭。
外面的马儿抬脚叫了一声,笃笃跑了起来。
那边正在询问进粮铺买米的大利听到熟悉的马叫,当即扭头,就看到还坐着虞昭的马车跑走了!
“昭姐儿!”
大利哪里还管得了虞昭让他问的东西,当即飞奔起来朝虞昭跑去!
大利官话说得并不流畅,向来沉默寡言,这会儿心中着急,便当街喊道,“救命!有人劫了我家昭姐儿的马车!我家小娘子还在上面!”
“快找金吾卫!有人劫马车!!”
每个坊都有巡街金吾卫,大利声音浑厚,很快就传开了。
街上众人瞧见一个九尺大汉追赶马车,立刻有好心人去叫金吾卫。
也有人想去抓马,可他们到底害怕疾跑的马车,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损了自己性命。
窗外的声音传进马车,虞昭震惊不到片刻,旋即冷静下来,双手扶在身后,紧紧盯着那二人。
“小娘子不用怕,我兄弟二人只是上来跟你春宵一度,不会那你怎么样。”
淫邪视线不停扫视虞昭,有一男子已经扯开了自己的腰带,急切快走两步,抬起黝黑粗糙的大手就要朝虞昭白嫩脸颊抓去!
就在这时,虞昭飞快抬起手,一包不知为何物的粉末朝他脸上撒去!
那男子防不胜防,陡然被扔了满脸,吸入肺腑。
那男子顿时泪流满面,不停打喷嚏,他的同伙见状,大怒,“臭婊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还敢给哥两个下毒!”
说完,同伙便暴怒的提起自己携带的兵器朝虞昭捅去!
虞昭视线冰冷的看着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在察觉到他插的位置并不致命之后,便果断放弃了躲避,任由那匕首插入自己的身体!
噗哧!
鲜血汩汩冒了出来,同伙见状,露出得逞笑容,再去看虞昭时,就见她也在笑。
染着鲜血的面颊似曼陀罗般妖冶,让同伙陡然从脚跟窜出凉意,直达大脑。
一股股惧意上头,让他竟然有些想往后退。
他刚打算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着,让他一时间竟然抽离不出来!
等他再准备用力时,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刃快速准确的划在他的喉咙上。
虞昭速度又重又快,她深知人哪里才是最脆弱的地方,比如人类喉颈的大动脉。
血液喷涌,比虞昭胸口溢出的鲜血更多!
同伙瞪大了眼睛,不住有鲜血从他喉咙里冒了出来,他握着匕首的手一松,整个人软倒在地。
而那个被虞昭撒了毒药的男人已经难受到躺在地上打滚哭,他在瞧见自己的同伴竟然就折磨直接被虞昭给杀了的时候,哭得更是凄惨。
没有搭理他,虞昭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低头看着身上的那柄匕首。
没有毒。
将那里的衣服撕烂了些,握住匕首,直接抽了出来,紧接着,她从空间里取出了酒精消毒,撒上止血药粉。
速度又快又稳。
“卧槽!!!”
马车外那个负责赶马车的人忽然惊叫一声,虞昭只感觉马车忽然剧烈摇晃,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旁歪去!
伤口被撕扯,让虞昭的脸色宛如白纸般惨然,额头浸出豆大汗珠。
马车骤然被人急停。
有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虞昭捂住腰腹,扭头看过去。
待看清来人,她扯着唇,勾起一抹笑容,妖异美艳,“你来晚了,人都被我放倒了。”
萧承安所有话都被堵在喉头,仿佛眼前全部颜色都染上了腥红,只剩下虞昭那一点纯净。
他沉默的踩在尸体之上,走向虞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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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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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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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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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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