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您还没把礼单准备好,就先请回吧,这两日我阿舅送的信应该就要到了,到那时我会将我阿娘嫁妆的单子送到户部,请他们与你一起核对。”
虞昭开始送客。
崔氏瞪大了眼睛,自己在外骂了那么久,虞昭一句也不接就想着直接把她撵走?
在场看热闹的那些官员们,自也不愿意让虞昭就这么将此事轻轻揭过,有人高声喊,“虞昭,你回京是不是打着夺产的心思?!”
被围堵起来的地方一阵寂静,他们诡异又统一的看向了虞昭,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虞昭从马车上轻巧跳下来,海棠色的披风随着虞昭的动作而轻轻摇摆,只听虞昭轻而缓的说,“我拿回我阿娘留给我的东西,这算是我夺产吗?”
那官员听到这句话,顿时被狠狠噎了一下。
如果虞昭谋的是虞怀玉生前的那些财产,官员可以毫无顾忌的抨击虞昭,说她为了家产陷害长辈,不仁不孝。
可偏偏虞昭求的是郑氏的嫁妆。
大晋律法,女子嫁人所带的嫁妆,归属于妻子所有,就算是丈夫,婆婆,也不能拿妻子的嫁妆。
郑氏的嫁妆,不属于虞氏嫡支的财产,是只属于郑氏的东西。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嫁妆,当然是要给自己女儿了,不然还能给谁?给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崔氏?
虞昭这句话,让官员实在是找不到话反驳。
“那你也不能让你长辈在外苦等!陛下以孝治天下,你却不尊重长辈,就是不孝之人!”
虞昭看了那人一眼,嗤了一声,“你一叶障目,也好意思当官。”
那官员瞪大了眼睛,指着虞昭就想骂,虞昭已然扭头,掠过崔氏,朝门口走去,“我还是那句,崔夫人若不是送我阿娘的嫁妆,就请回吧。”
“虞昭!你果真如此决绝?!”
虞昭脚步一顿,骤然看向崔氏,眼底迸射出冷冽寒芒,“论残忍决绝,我不及崔夫人十分之一,崔夫人果真想让我与你说道说道吗?”
崔氏被她暗含着冷冽杀意的视线看得浑身一毛,竟有两分退意,反应过来后,心中顿时羞恼起来,“我是你的长辈,进虞府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你却推三阻四。”
“我今日就不走了,让天底下的人瞧瞧,我那小叔子的女儿,究竟有多么不孝!”
话音还没落,虞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内,连马车,也被大利默默的拉回了虞宅。
众人有些震惊的看着无情离开的虞昭。
这这这!
虞昭竟然果真敢让一个长辈在虞府门口等着她开门?
她太目无法纪了!
就在那些官员们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安王殿下到!所有人散开!”
有御林军高声呵斥。
那些官员们听到安王殿下这四个字,顿时后背一凉。
很快,少年郎似笑非笑的嗓音散漫传来,“诸君很是悠闲啊,下了衙竟有空在此处嚼舌根,看热闹。”
那些官员脸上一热,这才觉得臊得慌。
“殿下误会了,我等这就要走,这就要走。”
“对对对,我们这就要走了。”
那些官员们当即纷纷要走,结果围观的人太多,马车挤着马车,竟然有几个不够富裕只买了头小毛驴的官员被撞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喊个不停。
马儿受了惊,也不安的来回动,与别家马车撞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场面顿时十分混乱。
萧承安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官员被急得狼狈至极。
他视线挪到崔氏身上,骤然喝道,“崔氏,陛下限你半月之内将郑氏嫁妆原数奉还,你若做不到,便以强占财产之罪罚之!”
“那些嚼舌根的,今日本王没抓住你们的尾巴,他日可别让本王听见了,否则。”萧承安眼底眼底泛起冰冷凉意,“本王将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萧承安声音震震,透着来自皇族的威慑,方才叫嚣最厉害的几个人,偃旗息鼓的藏在了人群之中,屁都不敢放的跑了。
崔氏头脑发晕,悲怆大喊,“半个月……半个月……殿下!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萧承安嗤笑看着崔氏,“要你的命?你穿金带银,绫罗绸缎,这些钱是从哪来的?”
崔氏讪讪。
萧承安玩味至极的对崔氏说,“你既不想离开,那就朝虞氏的祠堂跪上三个时辰,好好想想,你是哪来的钱。”
崔氏脸上一白,说不出的悲惨。
萧承安并未搭理她,解决完,也不着急走,反而转身朝虞府而去。
门房请萧承安进去。
穿过前院,萧承安在花园里看到了虞昭。
她正蹲在一片空地前,看着零星长出来的一些小草。
海棠色的身影显得消瘦单薄,却格外的有韧性,充满说不出的能量。
萧承安收敛了戾气,凑了过去。
他蹲在虞昭的身边,仔细瞧了眼前空地上零星长出来的草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低声问,“这些是什么?”
虞昭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王爷,这才道,“金银花。”
“这是制作解药中的一味。”
萧承安:花园里不种花,竟然种为我解毒的草药。
萧承安心痒痒,忍住了去揪虞昭翘起发丝的冲动,对她说,“方才崔氏在外面,没能欺负到你吧?”
“崔氏只想以势压人,以为人多就能逼我屈服,放她进来。”
她漫不经心的轻嘲一声,“想得倒美,我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屈服的人。”
虞昭扭过头看他,“王爷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找我?”
萧承安想到了什么,翘起薄唇,冲她勾了勾手,一本正经地说,“把头凑过来点,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虞昭:“……”
“这儿只有你我二人。”
萧承安一本正经的说,“你怎么就能肯定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万一有什么轻功高绝,善于隐蔽自身气息的高手,就隐匿在周遭不知哪里,偷偷听你我说话呢?”
萧承安一大把的歪理,虞昭辨不过他,便把脑袋朝他那边凑了凑。
她修长的脖颈,如玉的侧脸,以及可爱的,小巧的,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的耳朵也凑了过来。
鬓边的碎发轻而易举扫在了他的鼻子上,痒痒的,好似一片羽毛,在他心尖轻轻扫过,痒到了他的心坎里。
萧承安忍住咬那耳垂的冲动,喉结微滚,克制着翻涌欲色,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虞昭听完,顿时扭头。
二人离得极近,又都是鼻梁高挺的美人,她的动作太快,鼻子顿时蹭到了萧承安的鼻子。
二人皆是一愣。
萧承安扶住她的肩膀,嗓音嘶哑,“虞小娘子,这可不是我的错。”
莫名的,虞昭觉得被萧承安低语过的耳朵轻轻发起了烫。
她将那不知名的情绪赶走,压低了声音,“果真?”
“嗯。”萧承安轻轻往她那边挪动了距离,“就这几日的功夫,洛州那边就能将人押过来,既然已经闹成这个程度,那就要快刀斩乱麻。”
萧承安专注的看着她,虞昭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气勾的他想起了那晚上的梦。
虞昭抱着他的脖子,一声又一声的相公,长腿勾着他的腰,身影起起伏伏。
“……”
“王爷,你流鼻血了!”
虞昭惊呼。
萧承安愣了一愣,忙摸向自己的鼻子。
就看到一手的血。
萧承安:“……”
妈的。
萧承安罕见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虞昭掏出帕子按在他的鼻子上,给他快速做了处理。
鼻子虽然止住了血,可萧承安只觉得虞昭在添乱,他已经很克制的不去想了,可她偏偏对他的脸摸来摸去!
萧承安加快语速地说,“此事要避着人尽快解决,虞昭,你得要准备直接和虞崇决裂了。”
虞昭点了头,“我知道。”
萧承安离她远了些,呼吸没有她身体味道的空气,好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再看虞昭,“你且安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什么意外。”
……
后院,虞昭将拟定好价格的单子交给二虎,让他自己发挥该怎么做药膏买卖。
柳叔急匆匆的跑进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高兴,“昭姐儿,郑小爷的书信送到了!来者还有他的亲信!”
虞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到哪了?可迎进来了?”
“已经来了,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到京城,这会儿就在前院里卸着呢!”
虞昭那还等得了,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去。
三辆马车装着的箱子被小厮们轮流卸下来,冯濂之的面前站着两个陌生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另外一个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是个小子。
中年男子眼尖的瞧见了虞昭,他许是见过儿时的虞昭,一眼辨认出了她是郑阆日日夜夜念着的外甥女。
中年男子脸上顿时挂了笑,快步走过去,“见过表姑娘,小人梁辰,是总督幕僚之一,奉命携带总督给虞小娘子的礼物,以及先夫人的嫁妆单子来京。”
说是幕僚,梁辰其实是郑阆的家臣。
虞昭知道了他的身份,忙将他虚扶起来,“先生莫要多礼。”
“先生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虞昭感激说了一句,又请他进前院正堂说话。
一旁腰佩长刀的小子上下扫了虞昭一眼,哼了一声。
虞昭脚步一顿,仿佛才看到他似的,“这位是……”
梁辰笑着将那小子拉了过来,“这位是总督的大公子,郑起然,大郎前些日子闹着要进郑家军,总督以他年纪太小,经验不够为由不让他去,结果大郎自己偷跑了进去,被总督查了个正着,便让小人押着一块儿来了京城。”
郑起然双手环胸,因为练武而被晒成了麦色,稚嫩的脸上全是不可一世的桀骜。
“我才不想来京城呢,不就是给她送个东西,这些年父亲根本不知道我表姐是否还活着,你怎么就能确定她就是我表姐?”
郑起然直截了当说,“万一她是哪个人假冒的,哄骗你们呢?”
梁辰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大郎慎言,表姑娘和姑爷生的极像,我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郑起然还是一脸的不屑,切了一声。
虞昭也不和他计较,说道,“正好,如昭院旁边有个院子也修缮完了,里面干干净净的,表弟和先生就在那住下。”
梁辰哪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郑起然仍旧那副高傲到恨不能拿鼻孔看人的样子,虞昭一瞥,就能瞧出来他傲慢之下的警惕与好奇。
警惕她是否心怀不轨,好奇他这位可能见过,却没有半点印象的表姐。
短时间里虞昭也不可能直接消磨掉郑起然的警惕,索性将郑起然打发给二虎,冯濂之,让他们带着郑起然在京城逛一逛,吃吃喝喝,自己则和梁辰去谈正事。琇書蛧
“那些箱子里的都是这些年总督在安东都护府存下的,夫人又挑了些那边独有的东西寄过来,除却一些珠宝金器,大多数是香料布匹,还有一些摆件,字画。”
“之前您第一次将信送到安东都护府时,总督还不信,命人在京城查看了一番,这才确信您果真回来了。”
梁辰为虞昭解释道,“他本想装病亲自回来,奈何新罗那边异动频频,总督不得不坐镇安东都护府,防止新罗军来犯。”
虞昭心中感动,却还是说,“阿舅身为安东都护府总督,无召不得入京,他若是真回来,我倒要先自罚自己给阿舅惹了麻烦,让他平白被陛下猜忌。”
梁辰脸上笑意更深,儒雅随和的说,“所以总督命小人过来,全权帮助表姑娘将先夫人的嫁妆要回来。”
梁辰身为郑阆的幕僚,所思所想势必要比虞昭更加全面,有他帮助,虞昭如虎添翼!
她当即拜谢,“多谢先生助我!”
当夜梁辰和虞昭几乎密谈了一晚上。
梁辰的到来,让虞昭很快就命人去户部送了信,让户部侍郎派了一位擅长对账的主簿过来。
接着,虞昭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虞侯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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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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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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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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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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