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厮连忙扶住他,“大郎,大郎您要振作啊!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您若是惹了家主不高兴,给他赔礼道歉就是,家主就您这么一个儿子,他必定不会真拿您怎么样的!”
“你懂什么!”朱大郎挥开他,气息不匀,大脑更是因为气急攻心而难以恢复理智。
粗声喘了好几口气,朱大郎神色逐渐阴郁起来。
不能让阿耶见到那个从江南道回来的小厮,不然他一定会失去一切。
朱大郎站定后,骤然开了门,朝外走去。
没看到那小厮,朱大郎却先注意到了四周无比慌张的人群。
他随意拉住一个婢女,“发生什么事了?”
“家主……家主方才昏倒了!”
朱大郎一愣,心中翻涌起片刻的紧张,接着,就是一阵让他心跳加速的悸动。
……
洛城。
虞昭被太子妃拉着与其他有孕的夫人们一起说话探讨怀孕的心得。
虞昭两辈子加一块儿,也是第一次做母亲,虽然看得多,自己却是第一次,她还没紧张,柳叔,大利,画屏画锦等一众人就先紧张起来,走哪儿都得跟着。
这会儿她才坐下,那边柳叔就拿了一个小毯子给画屏,又送来了虞昭喜欢吃的一些能吃的零嘴。
送完东西,柳叔又忙碌地去了厨房叮嘱自家姐儿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嘴上念念有词,比一个正经伺候好几位孕妇夫人的嬷嬷都熟练。
虞昭受着柳叔的关心,一边竖起耳朵取经。
什么孩子出生后一定要找好乳娘,要找老实,模样也不能太好的。
要是乳娘的模样太漂亮,恐怕你坐个月子,后院就能再添个妾,也不能长得太丑,这乳娘喂养自己的孩子,要乳娘太丑,那她们的孩子万一跟着长歪了怎么办。
还有是提前找好书院,恩荫的名额可不能乱给,要给自家孩子留着。
请什么书画大家来教孩子写字,请什么大儒教孩子启蒙,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虞昭听得脑袋都大了,她是没正经读过书,自记事开始,虞昭依稀记得是阿耶阿娘带着她读书的,后来又是师父教她认药材,识药理,学着学着就会了,哪还要大儒教孩子启蒙?
听完她们聊天,就到了用饭的时候,干呕的声音那叫此起彼伏,好似不呕上两声,就不叫怀孕似的,干呕几声后,她们又勉强往嘴里吃上两口,其意思是,‘我吃这两口饭,全是为了我肚子里孩子吃的。’
虞昭捏着筷子,没那么多孕吐反应的她这会儿也有些下不去筷子夹菜。
好不容易挨到离开,虞昭一口饭没吃,全靠柳叔给她的零嘴撑着。
太子妃也没吃什么很是无奈地说,“那些夫人说的话你能信却不可全信,孩子各家有各家的带法,王婶有经验,她自然会告诉你的。”
虞昭对太子妃说,“下次再有这种聊孩子话题的事儿,莫要带上我了,饭都吃不下去。”
“我也是第一次来,别说你了,我也不想再来一次。”
二人相携下了楼,虞昭看着周遭的环境,拉着太子妃说,“咱们去吃酒楼,我请你。”
“好啊。”
在酒楼里美美用了一餐,虞昭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府。
萧承安这几日忙着查案还没回来,虞昭也不管他,进了院子,听管事汇报一些关于翟少棠的事情。
管事早早从宫中得到了消息,虞昭一问,就立刻全盘托出,“陛下到底是感恩翟少棠救他,恢复了他的世子之位,如今还在宫中,这次随京的太医们除了日常请平安脉的,几乎都在翟少棠身边帮他治病。”
“陛下没去看过他?”
“看过,原本属下以为翟世子会像皇帝说些什么,比如换太医之类的,但翟世子却一言不发,谁给他医治他都受着,也曾在陛下那里多说一句话。”
虞昭听完管事的话,眼底多了几分深深的戒备。
她又问,“陛下那边呢?”
管事回道,“陛下去时,翟世子正好在发病,属下听宫里的人说,他浑身抽搐,哪哪儿都疼的厉害,陛下正好看到这一幕,似乎……心软了。”
皇帝是一个有手段心狠,却又仁慈的帝王,他对觊觎他帝位,觊觎大晋疆土,贪官污吏十分心狠,却又对跟着他常年征战沙场的老臣,为他开疆扩土,替他舍去性命的人心软。
这个翟少棠,是猜出了皇帝的心思,故意在皇帝的软肋上行事,以谋得最大利益。
说不定过几天,太医们对他的病实在是没有法子,皇帝就会再次让她过去帮翟少棠治病。
虞昭捏了捏眉心,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王妃,翟少棠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
“盯。”虞昭似是自言自语,“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
“你再派人回京,查查翟少棠出京城前都和谁联系过,不论是什么人,都事无巨细的记下来。”虞昭看向管事,吩咐道,“任何消息都不能漏掉。”
“属下明白。”
天色渐晚,萧承安带着一身凉意从外面回来。
虞昭已经洗完了澡,正坐在席子上写给陈花棠的病症,打算明天让人把病症送过去,让她试着怎么最基础的开方。
萧承安裹着冰凉的寒意,就看到虞昭低垂螓首,藕白的中衣袖子往上叠了两道,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小臂。
烛光之下她身上都透着浅浅黄晕,衬得虞昭看上去无比温柔娴静。
萧承安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去打扰她,反而先去了浴间。
听到动静,虞昭就喊他,“萧承安?你回来了?”
“回来了,身上脏,我先洗洗。”
虞昭把笔放下,去拿了他的中衣到屏风内,看了他一眼说,“别忘了换衣服。”
萧承安光着膀子,腰腹肌肉沾着水,他脸上也被泼了热水,从眼睫上滚下水珠,朝虞昭看过去的一眼,带了点色气,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引诱。
虞昭没多看,说完,就有点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浴间。
身后,萧承安还在低笑。
她耳朵发热,暗暗嘀咕,“笑什么笑,勾引我有什么好处?最后难受的不还是你?”
萧承安将身上的寒意与血污味洗干净,随便擦了擦,穿上虞昭送进来的衣物出了浴间。
虞昭已经写完了,将东西给收拢了起来。
“不是和太子妃一起去和其他有孕的夫人说话了么?都说了什么?”
“别提了。”虞昭将今天和那些夫人们短暂的谈话告诉了萧承安。
萧承安听虞昭说到,“三岁孩童能读国子监吗”的时候,便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虞昭瞪他,“以后再也不去了。”
萧承安坐在虞昭身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唇角的笑意没有褪去,“咱们的孩子咱们自己教,我亲自给孩儿启蒙,不必听那些人的。”
“孩子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你瞧瞧。”
萧承安从衣袖中拿出了张折好的纸张给虞昭看。
上面写着一男一女两个名字。
萧含章,萧观曜。
虞昭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但她读的书到底没有萧承安多,便问,“出处在哪儿?”
“前天我随便翻看《文心雕龙》,里面写仰观吐曜,俯察含章。这观曜,含章正好做咱们孩子的名字。”
虞昭想起了那本书,点点头说,“我也觉得好。”
“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郎君,就叫观曜,若是女孩,就叫含章。”
“不论剩下的名字是哪个,都可以给第二个孩子用?”
萧承安忍俊不禁,抱住她亲了一口,“你倒是会给我省事。”
他轻轻抚摸着虞昭的肚子,声音温柔,“在你阿娘肚子里要听话,不要闹你阿娘,继续保持下去。”
虞昭说,“ta应当很像我,乖巧。”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就不听话了?”
“三岁看老,你现在都这么大了还随心所欲,小时候肯定是个混世魔王。”
萧承安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嘴上啄了一口,“这才叫随心所欲。”
虞昭抱住他的脖子,说,“你再亲一口?”
小娘子眼睛水灵灵的,一眨一眨倒影中全都是他,萧承安看得心头火热,这种请求他又怎能拒绝?
萧承安拖着她的臀,将人抱到腰间坐下,捧着虞昭的脸就要亲她。
忽地,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柔软的唇近在咫尺,虞昭激灵了一下,就往后退。
萧承安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无视了那些声音,贴上她柔软透着馨香的唇。
虞昭瞪他,拍他肩膀,门外敲门声就像是急促心跳声一般,一直不停息。
伴随着的还有说话声,“王爷,陛下请王妃进宫一趟!掌监亲自来请,说是有要事!”
萧承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退开一些后,又捧着虞昭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你也不怕外面的人闯进来!”虞昭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他不敢。”萧承安握住虞昭的手,声音低沉,“掌监可说是什么要事?”
“这……掌监未说。”
萧承安啧了一声,虞昭从他怀里退了出去,说道,“这么晚了叫我过去,必然是宫中的谁突发急症。”
萧承安将她的衣服帮她穿好,又给她披上斗篷,“等我一会儿,我与你一起过去。”
说完,萧承安随便给自己套了件圆领袍,系上革带,换上鞋,就与虞昭一起出了门。
掌监看到虞昭和萧承安一起出来,连忙走过去行礼,“王爷,王妃,您们可算是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般匆忙将我等叫进宫。”
掌监先请她们上了马车,等马儿跑起来,这才说,“不是宫里的贵人,而是翟世子!”
萧承安和虞昭的脸色一起变了。
似乎知道萧承安和虞昭都不待见翟少棠,掌监只能陪笑说,“咱家也知道王爷王妃与翟世子不对付,只是翟世子半个时辰前忽然浑身抽搐不止,就连已经缝合的伤口都开始不断渗血,太医们不论用什么法子,都没办法为翟世子止住抽搐。”
“翟世子命悬一线,惊动了陛下,陛下这才着咱家来请王妃。”
萧承安和虞昭听完掌监的话,不由得相视一眼。
到了皇家别院,虞昭和萧承安走在一起,萧承安低声问她,“翟少棠身上的古怪。”
“是我弄的。”
虞昭供认不讳。
萧承安低头看她。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以前受过的苦楚,有一部分是拜他所赐。”虞昭语气很轻,只有她和萧承安才能听见,她眼底凝结着冰霜。
“他体内的毒……不准确的来说是蛊,比齐王给你下的毒还要阴狠千百倍,是前几年宫中办赏梅宴,他想要轻薄我好让我与他有牵扯,不得不嫁给他时,我反抗时割烂了他的皮肤,灵光一闪下觉得那是最好的机会,便直接将蛊下了。”www.xiumb.com
最开始虞昭的计谋是打算利用绥青绥红,那两个被萧承安赶出王府的小娘子去引诱翟少棠,趁翟少棠不注意时,把蛊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他的体内。
只是那次赏梅宴发生的突然,计谋没有用上,绥青绥红反而被她送去了肃州,与了她们一百两银子,现下在肃州过的应当十分滋润。
萧承安怔然。
那段时间他正好去接被齐王的兵马追杀的阿娘与外祖,这些事情并没有人告诉他。
虞昭也没提过,他只知道翟少棠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却未曾多问。
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
虞昭冲他眨眼,轻声说,“觉不觉得我恶毒?”
萧承安瞥她,抬手插入她的指缝中,与她紧紧相握,“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我见你将虞湘烧毁容,见你杀过虞崇,更见过你怎么玩弄尚清清,他们无一不是想对你作恶之人,你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在我这儿,你才是第一顺位。”
“虞昭,以后别乱说话。”
萧承安警告她,“小心我亲死你。”
虞昭眼眶有点红,小幅度踢他一脚。
那动作不像是撒气,更像是虞昭柔软不知该怎么表达情绪的撒娇。
总之萧承安很是受用,“啧,别乱动,好好走路。”
“若是不想救他,一会儿到陛下面前就别说话,万事有你夫君在。”
“不用,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虞昭低声说,“现在你最要紧的事是查清楚到底是谁想在老君山刺杀陛下,把幕后凶手给揪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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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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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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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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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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