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皮肤不比那些千金贵女白皙娇嫩,但身材高挑匀称,脊背挺直,眼神英气中透着坚毅,自有一番高华气度。
尤其是站在气度儒雅,宽袍大袖的韩延柏身侧,兄妹二人那如出一辙的眉眼神韵,都让人忍不住赞一句好姿仪。
韩老夫人看到宋昭今天的打扮,瞳孔一紧,呼吸都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还在岳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
那个英姿飒爽,走路带风的将门虎女,不爱抚琴绣花,偏爱舞刀弄枪,每天早上都在花园的小校场里练武,身姿翩然,矫若游龙。
有时候赶上侯爷好兴致,还会和她对打,两道矫健身影在花间树下闪转腾挪,周围的丫鬟婆子无不纷纷叫好。
但男人总归都是贪花好色的,侯爷后来纳了她,喜欢她温柔小意,喜欢她体贴柔顺,处处抬举。
那时候她怕极了,担心岳夫人会仗着主母身份为难她。
可她第一天去正院敬茶时,岳夫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让丫鬟送上见面礼,就叫她下去了。
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岳夫人背靠整个岳家的底气,只要岳老将军战神的名头不堕,她就永远是平远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什么妾室通房,在她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跟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
她又妒又恨,野心和欲望像一条毒蛇,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阴暗盘旋。
直到岳老将军没指控叛国,满门抄斩,她高兴地在自己屋里拜了一天的佛。
她看着岳夫人挺着大肚子,却一天天憔悴下去,那张曾经写满生机勃勃的面庞,像是离了水的花,一点点灰败了,消散了。m.χIùmЬ.CǒM
侯爷已经接连几个月没有踏足正院,而她作为温柔乖巧的宠妾,顺利应当地接过管家权,照顾即将临盆的主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黑压压的天空令人窒息,雷声接连作响,仿佛要炸开一切。
岳夫人难产那个晚上,好像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她坐在廊下,看着大雨瓢泼如珠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一边听着屋里传出岳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稳婆激动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位小千金!”
她松了口气,正要派人去前院传话,就听稳婆又惊慌地喊起来,“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快烧水,快去请大夫!”
正院里一片兵荒马乱。
等她安排好一切进了产房,岳夫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她装作吓坏了的样子,抓着岳夫人的手让她撑住。
岳夫人的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瞪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孩子……我的孩子,叫凌雪,希望她能凌霜傲雪,不堕风骨……”
岳夫人跌下了床,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岳家满门忠烈,怎会叛国……小人构陷,害我全家……父亲母亲,等等玉儿……”
岳夫人朝半空伸出手,脸上带着憧憬怀念的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凌雪,真是个好名字。
第二天早上,她抱着小婴儿去见侯爷,语调哀婉。
“夫人已经仙去,临终之际将四小姐取名凌雪,托付给了妾身。妾身必定对她视如己出,爱若掌珠。”
三个月后,正院挂的白绸被取下,她成了新的平远侯夫人。
*
“你胡说……”
韩老夫人回过神,不死心地挣扎,“你妹妹,生下来,就死了。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冒充吗?”
韩延柏面色冷沉,“我已经找到了当年为母亲接生的稳婆,她认出了昭昭身上的胎记。况且——”
他顿了顿,“父亲还在西山温泉别院里住着呢,我大可以带昭昭过去,与他滴血验亲!”
宋昭上前一步,犀利的目光锁定韩老夫人,“当年你派人把我丢出去,想让我自生自灭,没想到我被我养母捡回去,顶了宋家女儿的身份长大。如今你还想利用我,把我骗嫁给牛德保,好为你的亲生儿子铺路!”
牛德保?
萧老太君眼神一凝,“可是前些时日因为杀良冒功,被陛下抄家处斩的那个?”
宋昭点头,“就是他。幸亏老天开眼,恶有恶报,先一步送那个畜生下地狱了。”
有位夫人低呼一声,“那牛德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前头几个夫人都是被虐待打死的!”
萧老太君握紧了手杖,脸色凝重,看向韩老夫人的眼神充满鄙夷。
“掉包侯府千金,让草鸡冒名顶替,真凤流落乡野,能平安长大已是老天保佑,没想到你还一不做二不休,推她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呵,真是一起子贱人做派。妾就是妾,从根儿上就坏了,扶正了也上不得台面!”
在场的夫人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妻主母,闻言纷纷心有戚戚,对自家老爷宠爱的狐媚子越发痛恨。
幸亏她们命大啊,若是如岳夫人一般难产丢了性命,那自己的亲生孩子,岂不都要落到贱妾手里受磋磨了?
有位夫人啐了一口,“亏我这些年还被她慈眉善目的做派骗了,以为她对原配千金视如己出,是个好的。真是没想到啊,原来你疼爱的竟然是不知从哪抱来的野种!”
一时间,韩老夫人成了众矢之的,夫人们将其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个痛快。
她气得七窍生烟,越想骂回去,舌头就跟吃了花椒似的,又麻又木,说不出话来,突然捂住胸口,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王妈妈飞扑上来,“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她怒视着夫人们,“这里可是平远侯府!我们老夫人是这府里的主子,今天还是她的寿辰,有你们这样上门做客的吗?!”
就在此时,姜穗宁悠悠地醒转过来,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转头,看到倒在地上的韩老夫人,立刻满眼焦灼地冲上去,“婆婆怎么晕倒了?让我来——”
姜穗宁想也不想地拔下金簪,对着韩老夫人的人中狠狠一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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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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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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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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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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