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大瞪着眼睛,双手如铁钳紧紧抓着衣袖,柔美温婉的模样不再,甚至还有几份狰狞。
韩延青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开,“四姐,你注意些!”
寿宁堂的粗使丫鬟换过好几批,都被灌了哑药送去庄子上,就是为了遮掩他们的关系。
韩凌雪松了手,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三郎……我有话要问你。”
顿了顿,又强调,“我要单独跟你说。”
韩延青拿她没办法,只好对身后的蕊姬说,“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是,等三爷过来,妾身给您抚琴。”
蕊姬柔顺地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显得那么善解人意。
她对韩延青施了一礼,转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韩凌雪注意到韩延青依依不舍的眼神,心中越发恼恨,硬拉着他去了一旁小花园的假山后面,避开下人,这才含着泪道:“青郎有了新欢,就把和我的誓言都忘在脑后了吗?”
韩延青最近总是见到韩凌雪哭哭啼啼胡搅蛮缠的模样,再一想起蕊姬的小意温柔,曼娘的娇媚动人,两相对比之下,面上带出了几分不耐,淡淡道:“我没忘。”
“那你为何一个接一个纳妾?我在你心里还是不是唯一了?”
韩延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哪家爷儿们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将来要继承侯府爵位,总不能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吧?传出去会被同僚笑话的。”
“曼娘……她娘家有银子帮我打通关系,蕊姬是上官所赐,照顾我也算用心,我只是偶尔给她们一点体面罢了,那些都不是真的。”
韩延青握住韩凌雪的肩膀,语气诚恳,“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我们都有序哥儿了,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韩凌雪似乎被他说服了,咬着嘴唇,半晌挤出一句,“就算你跟那两个姨娘是逢场作戏,那姜氏呢?你为什么连她也碰了?”
当初娶姜穗宁进门前,韩延青可是对着她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碰姜穗宁一根头发丝的。
“姜氏?”韩延青诧异地挑了下眉,“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就是她自己说的啊。”韩凌雪整颗心像是泡在了酸水里,哭着道:“她说你们夫妻恩爱,你一刻都离不开她,喝醉了还要抓着她的手……”
韩延青咳了一声,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象出姜穗宁说这话时的神情。
她一向骄傲,肯定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们还没圆房的事,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给她自己留面子。
韩延青心底不愿意承认,现在是他几次想要留宿棠华苑,都被姜穗宁婉拒了。
如今听姜穗宁这么说,他竟然有种自己的面子也被满足了的感觉。
面对韩凌雪的质问,他含糊地默认了,“姜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已经冷落了她几个月,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闹起来,对侯府的名声不好。”
韩凌雪没想到他会承认,心中绝望之感更甚,“那你也要和她生孩子吗?那我们的序哥儿怎么办?序哥儿才应该是你唯一的嫡子啊。”
“孩子哪是那么容易就有的?”
已经撒了谎就只能继续往下圆,韩延青硬着头皮解释,“我只不过是安抚姜氏一二,好让她全心全意为侯府打算,乖乖掏出嫁妆银子,才不会让她生孩子呢。”
“不生孩子就好……”韩凌雪喃喃道。
她已经守不住三郎的人,那至少也要替序哥儿守住侯府的家业。
将来序哥儿袭了爵位,她就能像母亲一样,当侯府尊贵的老夫人了。
“青郎,你答应我。”
她又抓住韩延青的衣领,“不光是姜氏,还有那两个姨娘……也不能生孩子!”
韩延青伸手抱住她,“别哭了,我都听你的。”
“那你今晚别去蕊姬屋里行不行?青郎……”
“好,我们回书房……”
*
姜穗宁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韩延青又宿在了书房,让蕊姬白等了一夜。
她夹了一筷子金丝卷,边吃边摇头,“我都努力给她创造机会了,还是没把握住啊。”
“奴婢还打听到,药房得了三爷的吩咐,让他们准备避子汤的材料呢。”
彩秀一脸不解,“三爷是不想让两位姨娘生下庶子吗?可他已经有一个庶长子了,再多几个也无所谓啊。”
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姐不想跟三爷生嫡子。
“这你就不懂了,庶子也得看是谁生的。”
姜穗宁抬眸望着挂在廊下的鸟笼,一只黄鹂在里面叽叽喳喳,她勾唇轻笑,自言自语,“倒是小瞧她了。”
前世韩凌雪能独占韩延青十五年,侯府里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只剩她这个摆设一般的正室,果然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没关系,她倒要看看,韩延青的“深情”还能坚持多久。
一转眼就到了万寿节当天,按照宫规,有爵位的人家都要进宫赴宴。
这也是平远侯府为数不多的能进宫面圣的时候。xiumb.com
没落的勋贵之家,甚至还不如那些有机会上朝的低阶小官。
姜穗宁一大早就起来,按照品级梳妆打扮,然后等待韩老夫人的召唤。
韩家二爷韩延柏还在回京的船上,因此这次进宫赴宴的女眷就只有姜穗宁和韩老夫人二人。
王氏也想进宫,可她刚犯了大错,丈夫身上又无官职,韩老夫人发了话,让她留下看家。
她看到姜穗宁盛装打扮,光彩照人的模样,嫉妒得眼珠子都绿了。
等韩老夫人梳妆完毕,和姜穗宁坐了一辆马车,韩延青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韩老夫人抓紧一切时间,不忘给姜穗宁洗脑:“姜氏,你若是没嫁给三郎,这辈子都没有进宫面圣的机会。你能坐在这里,都是沾了平远侯府的光,知道吗?”
但姜穗宁现在可不吃这套了,她冲韩老夫人甜甜一笑,“忘了告诉母亲,我大哥因为进献祥瑞有功,陛下特意允准姜家入宫赴宴呢。”
她靠着身后已经旧得脱丝的抱枕,轻轻叹了口气,“儿媳若是没嫁人,现在就能和阿娘坐在自家的八驾马车上了。”
侯府的马车又小又挤,她还不稀罕呢。
韩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反驳,“你懂什么?马车不在于新旧大小,在于车上挂的家徽!平远侯府的牌子一挂出去,那就是无上的荣耀!”
姜家的马车再大再华贵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介低微商户!
很快马车行至宫门前,姜穗宁掀开车帘往外看,前面还有几十辆马车在排队等候检查。
她回头看了韩老夫人一眼,“母亲,快快挂出平远侯府的牌子,让前面的马车给我们让路啊。你不是说我们侯府的家徽无论走到哪儿都畅通无阻吗?”
韩老夫人:……
前面马车不是国公家的,就是宰相尚书家,要么就是简在帝心,炙手可热的实权勋爵,平远侯府在他们面前都不够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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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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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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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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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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