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他去了厨房。
王氏见到他连忙出来迎接,“父亲,您怎么来这儿了,可是有什么想吃的?”
韩邦摆摆手,“没事,我就随便看看。”
他进了厨房,挨个打量灶台上的炖盅,突然问:“哪个是给三房的?”
“啊?”
王氏不明就里,但还是指着最里面的那个灶台,“就那个,一般是做三弟妹和平哥儿吃的。”
韩邦走过去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炖着红枣银耳羹,像是女人吃的。
他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又出去了。
王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多想,很快就忙活别的去了。
又过了两天。
丫鬟给凌雪端来一碗燕窝。
“夫人,小厨房刚炖好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凌雪皱了下眉,疑惑道:“我没让厨房炖燕窝啊?”
丫鬟想了想,“是老太爷让做的,说是别人送给他的,让厨房炖了给您和大夫人补补身子。”
凌雪了然,燕窝一般都是给女人滋补用的,韩邦一个老头子自然不感兴趣。
她指着桌子,“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就喝。”
丫鬟放下便退了出去。
“夫人,平哥儿吃完奶了。”
乳母喂完平哥儿就抱了回来。
自从韩佩芸发疯偷走孩子,凌雪看着平哥儿就跟看眼珠子似的,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
凌雪接过平哥儿抱在怀里,平哥儿很熟悉她身上的味道,小手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
她熟练地抱着孩子哄,一抬眼看到桌上的燕窝,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逗弄地放到平哥儿嘴边。
“宝宝要不要尝尝燕窝啊,很好吃的。”
可惜平哥儿太小,只对喝奶有兴趣,嘴里啊啊哦哦了半天,小拳头一挥,就把汤匙打到一边。
凌雪被他逗笑了,让乳母帮她抱着平哥儿,她端起小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Χiυmъ.cοΜ
才吃了小半碗,她神色忽地一变。
竟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乳母吓得尖叫:“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又冲外面大喊:“快来人救命啊!”
平哥儿被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
凌雪已经抽搐着倒在地上,鲜血不停从她口中涌出,她艰难地伸出手,朝着平哥儿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
韩延青接到消息立刻赶回家,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哭声一片。
伺候凌雪的丫鬟哭着迎上来,“三爷,夫人,夫人她……”
韩延青一把推开她,踉踉跄跄地冲进屋内。
一进门就被地上那一大滩血刺红了眼。
抬头,见凌雪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身上扎满了银针,但还是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濒死模样。
韩延青懵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抓住屋内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怎么回事?我夫人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老者被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贵夫人是误服了砒霜……药量太大,老朽也是回天乏力,只能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等您回来……”
韩延青的脸色难看的要命,老者只能把“交代后事”四个字咽了回去。
“误服?”韩延青怒极反笑,仅剩的一只手抓着大夫摇晃不停,“你告诉我,好端端的谁会误服砒霜?!”
老大夫被他惹恼了,大声反驳:“谁知道贵府内宅是个什么光景?又不是老朽让她喝了下砒霜的燕窝!”
他当大夫的,当然要给主家留点面子了,总不能说是有人蓄意下毒吧?
燕窝?
韩延青目光转向角落里一个被打翻的瓷碗,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燕窝的痕迹。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丫鬟,“燕窝是从哪儿来的?谁端来的?中间过了几个人的手?!”
丫鬟跪地拼命磕头,“冤枉啊,我就是奉了老太爷的命令给两位夫人送燕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韩延青脸色一变,最终什么也没问,一摆手让丫鬟滚出去。
丫鬟如蒙大赦地跑了。
韩延青又看向大夫,声音发颤,“她还有多少时间?”
大夫如实道:“我现在拔针,大概还能坚持一炷香。”
“……有劳了。”
韩延青坐在床边,等大夫拔了针,凌雪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就看到韩延青,唇边露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
韩延青嗓子仿佛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艰难道:“我去把平哥儿给你抱来——”
凌雪抓住他的衣角,“别。”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平哥儿又不是我生的,我现在只想看着你。”
她眼里有着梦幻的憧憬。
“看过了你,我就可以去看……看序哥儿了。”
那才是她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是她最亲最亲的儿子啊。
韩延青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无伦次道:“可是平哥儿也需要你,他只有你这个娘亲,你得把他养大,看他娶妻生子……”
“我不行了。”凌雪摇摇头,“我知道父亲早就看不惯我了,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给我下毒……”
她咳嗽着,又喷出一大口血来,弄脏了韩延青的衣摆。
她现在只觉得后怕,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逗着平哥儿也尝尝那碗燕窝了。
凌雪又哭又笑,“我好歹也叫了他二十年的父亲,他好狠的心……”
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她最后落下了什么?
亲生父母不要她,韩家不要她,封家也只不过拿她当棋子。
就连凌雪这个名字,都是她偷来的。
“青郎。”
她眼中忽地迸发出格外明亮的光彩,抓着韩延青的手飞快道:“算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死之后,不要给我立碑,什么都不要,就把我和序哥儿埋在一块,行吗?”
韩延青咬着牙点头,“我答应,我都答应你。”
他努力想要握住凌雪的手,可她的身子还是在慢慢变冷,最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韩延青慢慢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砰地一声,他一脚踹开正院的房门,眼神死死瞪着韩邦。
“阿雪死了,你满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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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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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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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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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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