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出发,日夜马不停蹄地赶往湖北,一路上他已经感觉到了异常。
路上的行人增多,连驿站客栈都是满的。
这些人都是前往湖北的。
他留意听了一些人的对话,果然都冲着承琪去的。
他们都想去一睹琪三公子的风采。
陈兴除了听到了他所知道的事,还听到了更多离奇的事。
比如说,承琪是服了一种不老药,返老还童了。
又比如说,琪三公子一出现,就将端王救出虎口,还杀了个假冒端王的歹人。
更有人说,琪三公子哪怕消失了十年,风流依旧不减当年,一出现就酒肆青楼地流连。
除了第一点,陈兴倒觉得他们没有说错,很像承琪的为人。
他带着承琪的剑。
这把剑当年承珞让他前往山东调查勤王时他留在了家里,后来被承琪拿了回去。
回到京城后,他并未与承琪见面,瓦剌人撤兵之后,谁也没有等来承琪,陈兴有一天去平王府找顾加笑。
顾加笑将剑给了他。
“公子说了,宝剑赠英雄,这把剑是你陈兴的。”
陈兴接了:“你是琪三最信任之人,难道都没有他的信息?”
顾加笑摇头,满眼悲戚:“我就恨自己没有随公子一起去。”
他把剑带着,对方如果是假冒的,定然不会知道这剑与他陈兴的关系,真假一试便知。
只是这些涌入湖北的人,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瞧热闹的。
他想起古人卫阶,这卫阶是晋时天下第一美男子,众人纷纷去一睹他的美貌,结果人太多,他身子弱,居然被人们给挤得又累又惊,活活给“看”死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
公子之前的身子骨弱,现在听说已经恢复到受伤之前,甚至比之还要好。
这一点,陈兴是持有怀疑的。
只是目前的怀疑再多,也得等到见了面再说。
陈兴办案向来是自己眼见为实。
他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马在边上吃着草,再往前二百里地就到武昌境,他倒不着急了。
赶了七八天的路,他想先打听一下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
正靠着树闭目养神,头顶上“噗”的一声,一个野果子砸在头上。他睁眼往上一望,树叶间露出一个小脑袋,正瞪着乌黑的眼睛望着他。
“小家伙,你是给我吃果子吗?”陈兴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口,满口酸涩。
他皱眉道:“没熟呢。”
小孩双手抱着树干,哧溜一下滑了下来,蹲在陈兴面前歪着脑袋看他。
“小家伙,怎么了?”陈兴看着他的小脸,倒有些不自在。wWW.ΧìǔΜЬ.CǒΜ
“你和那些人都是一起的吗?”
“哪些人?”
“就是到我家的那些人。”小孩子往不远处的村子一指,陈兴问:“很多人吗?”
小孩站起来在他身边蹦蹦跳,看他的样子也就五六岁。他边跳边说:“有四五个人,和你一样,带着兵器呢,说要找地方住。”
“他们有说是什么人吗?”陈兴警觉起来。
小孩摇头:“没,就说住一晚。”他转眼不高兴起来:“可是家里只有我娘和我,哪有那么多的地方给他们睡啊。”
陈兴道:“你爹呢?”
小孩跳到他面前:“我没有爹。”
陈兴站起来,拉起小孩子的手:“你带我去你家。”
孩子抬头望他:“你也要住我家吗?我家真住不下了。”
陈兴道:“我不住你家,我把那些人赶走。”他牵过马,把孩子抱上马背,自己翻身坐在他身后,环住他一夹双腿,马往村子跑去。
不多会,进了村子,小孩子指着门前有棵开满花的梨树房屋道:“那是我家。”
陈兴下马,把孩子抱下过,牵着马朝屋子走去。
还没到屋前,就听见屋里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在喝酒行酒令。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女子,手里拎着木桶,正准备到井边打水。
小孩朝她跑去,口里喊着“娘”,女子听了往这边望来,与陈兴四目相对,两人都一愣。
这女子见过,但他一时想不起来,见女子的表情,她也记得他。
他冲她一笑,她回以微笑,伸手拉过孩子:“又去哪里野了?”她扯掉他头上的杂草。
小孩子指着陈兴:“这个人,带我骑马了。”
女子瞟了眼陈兴身后的马,笑道:“你真皮,去洗脸洗手。”
她并不理睬陈兴,到了井边打水。
陈兴走过去帮她一起转动轱辘,问道:“这位娘子面善,我们可曾见过?”
女子淡然笑道:“陈大人贵人多忘事,自不记得我这样的女子。”
陈兴心头一震:“娴凝。”
十年前,他在荆州与薛彪一起去青楼查田田的案子,他与娴凝有过一次交往。
只是没想到她来了这村子,还有了一个孩子。
娴凝笑道:“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陈大人。”
陈兴自是想起那一次的温存,不由红了脸,娴凝倒是落落大方:“陈大人不必在意,我本是红尘中人,大人这样的,不知遇到了多少个。”
说完,她用力将吊桶提起,陈兴立即拿过吊桶,将水倒在木桶里。
“你什么时候离了宵香阁?”
“你们走之后没多久,官府查紫星教,我们楼里很多人都是,大家你揭发我,我揭发你的,弄得生意都没法做,还有许多女孩本来就是被骗来的,都被送回老家去了。”
“这里是你的老家?”
娴凝摇头:“不是,是阿楠的老家。”
“阿楠?”
“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兄弟带出去的女孩,她回家,我没有地方去就跟着她回了这里。只不过她的父母都死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
娴凝叹了口气:“父母到死都没见到她的面。”
陈兴还想问些她的事,屋里面传来的声音:“怎么还不回来?”
“里面什么人?”陈兴问。
娴凝道:“都是路过的,说要借宿。”她拎起木桶朝屋里走,木桶装了水,很沉,她两手抓着把手吃力地踱步。
陈兴上前一把拿过木桶,直接进了屋。
屋子中央的方桌边围着三个男人正在喝酒,他们面前放着几只碟子,装着花生、豆干之类的下酒菜,三个人喝得满面通红,不停地划着拳吆喝。
陈兴把水倒入水缸,眼睛一瞟,却发现墙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他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搁在凳子上,左手搭在那条腿上,正斜着眼望着陈兴,一脸警惕。
陈兴假装不见,放下水桶对娴凝道:“我帮你生火。”
那男子起身朝他们走来,问娴凝:“他是谁?”
娴凝还未开口,陈兴道:“我是她的夫君。”
“你不是说没男人吗?”那男子瞪着娴凝,一脸凶相。
陈兴道:“我之前外出做生意,今日刚回,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他将背上的包袱放在一边,冷冷地望着那男子。
小孩子一听来的人自称是娘的夫君,他一下子冲进来抱住了陈兴的双腿大叫:“爹,爹。”叫着叫着哭了起来。
陈兴一时间也几乎落泪,这个孩子是多想要一个爹啊。
娴凝伸手将孩子扯过:“秋儿,别哭,外边玩去。”
秋儿仍不肯放开陈兴:“我要爹。”
陈兴抚摸着他的头:“秋儿听娘的话,等爹让这几个人走了,再陪你玩。”
那男子听了冷笑道:“今儿我们几位爷就住在这里了,你们得把屋子让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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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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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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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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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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