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人注意,承琪并不点灯,更别说生炭点炉子取暖了。屋里冰冷,恁是薛彪都有些受不住,他把床上的被子拿来盖在承琪身上,他缩在软榻上迷迷糊糊。
薛彪摸他手冰冷,就抱住被子把他裹在怀里,低声问:“公子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
“不成,这个人很重要。”承琪意识有些模糊,呼吸渐弱。薛彪使劲晃了他两下:“公子,别睡。”
承琪也知道不能睡,但睡意袭来,他看见玉奴站在面前冲他笑。
“玉奴,你怎么来了?”他伸手去拉他。
“承琪,我唱戏给你听好不好?”
“你说了不再唱的。”承琪道,“玉家班不在了。”
“可我在啊。再唱一次,最后一次,好吗?”玉奴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流着泪。
“行,你唱。”承琪走近他,“你唱哪出?”
“霸王别姬。”说罢他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刚要起腔,承琪一把抱住他:“不准唱,不准唱。”
“公子,公子。”承琪睁眼,见自己反抱着薛彪,被子掉在地上,薛彪轻拍着他的背:“醒了,没事。”
只是梦,他吁了口气,薛彪道:“看,谁来了?”
承琪这才发现屋里已经点了灯,而在灯光之中,两人站在桌前,承琪惊道:“陈兴!”
其中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陈兴,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陈兴见他醒来,拱手行礼:“琪三公子,陈兴来了。”
更让承琪吃惊的是,陈兴介绍身边之人,称他为“陈哥儿”。
陈兴消失了那么久,他找到了陈哥儿!
承琪几乎要落泪,这个人太关键了,他着急就要上前,却不料被子还在腿下,一下子绊住了身子就往前倒,薛彪和陈兴同时伸手去扶,他却紧紧抓住了陈哥儿的胳膊:“陈先生?”
陈哥儿用力撑住他,扶他站稳道:“公子,我就是陈哥儿。”
承琪拉他坐下:“这山斋是否是陈先生一直在收拾?”
陈哥儿眼里闪过欣赏:“正是。琪三公子果然聪明过人。”
承琪摇头:“我若聪明,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未找到真相。”
陈哥儿道:“公子何必自谦?这半个月不到,尽扫湖北邪教,如此大手笔,当今又有几人能干?”
承琪思索了一下,抬头对薛彪讲:“去把马车拉来,我们回去细讲。”
薛彪知他心中挂念玉奴,立即对陈兴道:“烦请陈司直陪公子和陈先生下楼。”
陈哥儿待众人出门,反手将门锁上,承琪知他这些日子不锁门就是为了引自己来,便只一笑并不点破。
回到住处,见玉奴仍睡着,但佟神医已面露喜色,承琪心中稍定,刚才做的梦着实让他惊恐,现在看来梦是反的,他舒了口气,才放心地与陈哥儿在书房一谈。
陈哥儿缓缓地讲出了当年的往事。
湖北荆州所辖的江陵县,县城不大,却有一大户人家,几代为官,到了陈朝正这一代,考了举人之后,便不再走功名之路,而是在家乡置田扩宅,优哉游哉地做着一方乡绅,日子富庶,整日与一帮文人吟诗作画,喝酒品茗,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陈朝正膝下有一子,名叫陈君琢,小名旭歌,因出生在旭日东升之时,陈朝正认为此子可以走上功名仕途,于是从五岁开始为他请了当地名师,一门心思读书。
陈君琢倒也聪明,随着年纪渐长,越发显示出他的才华。十岁熟读四书五经,十二岁能写长篇八股,十五岁就中了秀才,成为当地小有名声的神童。
陈朝正见子如此,便决定送他去武昌府的见贤书院,在那里强化一下,然后去参加会试。
离开江陵县之前,陈朝正帮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
女孩子是他的表妹,闺名姈姮,本家姓楚,是陈朝正夫人家的堂兄之女,也算是亲上结亲。
姈姮比君琢小一岁,不仅聪慧贤淑,而且长相极美,深得父母宠爱。
君琢和姈姮从小在一起青梅竹马,早就互相喜欢,两家人看在眼里,也认定了这门亲事。
于是陈君琢高高兴兴地辞别了父母和未过门的妻子,到武昌府认真读书,准备参加考试。
这一年,是洪宣元年。
新皇登基,天下共贺,一派祥和喜庆之象。
陈君琢的才华在书院众多学子中很快崭露头角,深得浦一先生喜欢。有一天下课之后,浦一先生把他叫住:“陈歌儿。”在书院里,大家都这么亲切地叫他。
“先生。”陈君琢停步,朝浦一行礼。
浦一笑眯眯地望着他:“今夜端王设宴,老师我幸得端王赏脸,请我去赴宴,我准备带你同往,如何?”
陈君琢瞪大了眼睛:“先生说的可是端王载铎?”
浦一点头,陈君琢涨红了脸:“蒙先生不弃,旭歌自当遵命。”
当晚,陈君琢在端王府见到了当地的统领者,当今皇帝的叔叔端王载铎,而且他还见到了平王载铭。
他是比端王更加充满传奇的人物,他坐在那里,周围所有人都暗淡下去,即使他不说话,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之仪与俊美之气。
陈君琢看傻了,原来,皇家贵族之气就是如此。
总算,他自幼出生在大户人家,也算见过世面,倒没有显得太失礼数与姿态。
也因着浦一先生的推荐,他当场赋诗的才华得到了两位王爷的欣赏。载铭深邃的双眸望着他:“陈家公子才华横溢,将来必能成大器,朝廷正是需要如此人才。”
载铎点头,对浦一道:“请先生好好教导,等陈公子高中,朝廷必会重用。”
回到书院,陈君琢激动万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书生,今日竟然结交两位王爷。
特别是平王,先帝跟前的红人,也是当今圣上的辅政亲王,如果自己和他的关系处好了,将来在朝中定会一帆风顺,青云直上了。
显然,这是一条快速上升的通道。
他在席中听说平王还要去荆州等地,便力邀平王往江陵去,以便让他尽地主之谊。
载铭一笑,并不立即答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本王在此先谢陈公子盛情。”
陈君琢听出平王话外之音,不由十分高兴,立即写信回家,让父亲提前准备。
只是,陈君琢怎么也没有想到,平王的江陵一行,竟然将他的整个人生掀了个天翻地覆。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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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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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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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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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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