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他是不敢去的,一来花费多,二来他怕被人发现。打听到文庙是许多上京赶考的学子寄居之处,他便也来到文庙,花了一两银子得了一个铺位,暂时住了下来。
想着上元节后父亲把他送到书院准备参加秋考,答应端午送他上京,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和这些学子一样,埋头苦读备考。
现在一切都变了,京城是来了,他却是来寻找仇人的。
既然不用参加考试,周雨竹的要比那些学子轻松很多,白天躲在大树下睡觉,晚上拿把竹椅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他的悠闲引起了一个人的好奇,这天夜里他依然抬头望星星,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微笑着打招呼:“夜间清凉,月朗星稀,独坐望天,这位兄台,好闲情。”
周雨竹转眼一看,此人虽穿着普通,但长得端正,剑眉星目,面阔口方,额头宽广,透着一股清朗豪迈之气。
于是他笑道:“你不是一样吗?”
“在下陈子清。”
“在下周……蓝。”
他将自己的名字省了一个字。
两人就此认识,之后常在闲时喝酒聊天。不久秋考,公榜之后陈子清居然没中,周雨竹愤愤不平:“陈兄才华横溢,比那些浮夸子弟要强得多,怎会不中?定有猫腻。”
陈子清一笑:“周兄说笑了,这天下文人有学问的多的是,在下不中,定是学问不足,当回家再深学,岂能随意猜测朝廷不公?”
周雨竹一笑,不再接话。陈子清是要考功名的,自然不敢说朝廷不好,但自己已经看透了,堂堂王府家的贵公子,不还是杀人恶魔吗?
不久后陈子清离京回乡,两人就此没见。后来听说陈子清中了进士,又进了翰林院,他倒并不想去攀这根枝了。
玉奴摇头:“不对啊,按周公子的性格,陈子清在皇帝身边,不正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来源吗?”
周雨竹望了他一眼,又转眼望着承琪:“我不用去知道皇帝的事,我只想查明我家人死的真相。”
承琪道:“你家人和夏大人一家为何而死,现在应该可以得出结论。当年我父亲平王为了从内部瓦解紫星教,寻了一个孩子做为圣童,等孩子长大,由他以神君的身份来发出指令,解散紫星教。夏大人和你父亲是当时孩子的保护者,紫星教为了抢这个孩子,杀了他们。”
周雨竹他们离开之后,玉奴将床铺好,等承琪上床,他将垫子枕在他身后,坐在床沿望着他:“你看周雨竹的神情,他接下来会帮我们?”
“他说周耀祖的画上有信息,希望陈兴能记起那幅画在哪里,或许对我们有帮助。”
承琪靠在垫子上,伸手握住玉奴的手:“这些天辛苦你了。”
玉奴回握住,嘴张了一下想说话,又迟疑。
承琪微笑着:“我让陆毅去给张家捎信,告诉你爹他们你挺好。”
“不单单是这样吧?”
承琪点头:“我还要让他去找一个人。”
“颍瑷?”玉奴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见承琪的眼神,就明白即使他不说,他也什么都知道。
“你常去修王府,和这个三公子很熟吧?”承琪笑着,感觉到玉奴握着他的手用了力。
玉奴点头,承琪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拍了拍床边:“不想说说故事吗?”
玉奴身子靠在他身边:“听了故事,你又要打我。”
承琪道:“不说更要打。”手却伸过去揽住他的腰,让他贴近自己一些,寻找热量。
玉奴感觉到他的身子是冷的,便问:“要不要我去取个暖炉来?”
承琪道:“你不就是大暖炉?快讲,我都睏了。”
于是玉奴将如何认识颍瑷如何引承琪去贵州的事都讲了出来。
“你怪我吗?”玉奴的身子微微发抖,很明显地,他感觉到承琪气息的变化。Χiυmъ.cοΜ
突然腰间一痛,承琪狠狠地抓了他一下,玉奴叫道:“打就是了,别抓,生疼。”
承琪松了手:“抓你这里,还是轻了的。”
玉奴嗔道:“信不信我也抓?”
承琪立即替他揉:“信。”
“其实早想说来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玉奴右手抓住了承琪的手。
承琪侧头望着他:“玉奴,你有没有觉得,这天地就像一个大棋盘,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棋子,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我们,一步一步,都在那只手的安排之下。”
“你说的那只手,是命运吗?”玉奴转过脸来,两人对正着,几乎贴在一起。
承琪往后移了移,轻声叹道:“或许是吧。”
玉奴把他往被窝里按:“太晚了,赶紧睡。”
承琪躺下:“你觉得我不信任你,是有很多事没和你说,我在武昌的安排,我知道的紫星教的暗语,这一切,是因为我找到了父亲的密室。”
“那天晚上我们四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密室?”玉奴恍然。
“是的,在密室里,有父亲留下的关于紫星教的东西。”承琪道,“还有他的日记。”
密室门打开,承琪举着烛灯并不立即进入,从里面传来一股陈年的霉味,想是自从平王离开京城后,这密室再也没有被打开过。
缓步进入环顾四周,这里面的空间只有丈余,室中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灯、一册,还有一个盒子。
承琪打开册子,那是平王的日记,开始时间是瑶珠去世后的三个月,结束时间是他前往陕西前的一个月。
不是每天都记,记录的文字也很简短,都是和紫星教有关的一些内容。承琪并未立即从头到尾细看,而是先打开了盒子。
里面有一方玉印,一块玉符,一支金簪,一本小册子,记录着紫星教的暗语。
“所以,你才知道他们的暗语,也通过平王的日记知道了所有的事。”玉奴心道:怪不得,这平王拒绝颍瑷,是因为时机没到吗?他自己都给承琪留着后手呢。
“不是所有的事,是一部分。父亲不想让我参与进来,但在他心底,仍是希望有人替他完成这事吧。”承琪道,他眼睛闭着,逐渐迷糊。
“日记里有提到那母子的事吗?”玉奴轻声问,他不想提他不想听的,但这是关键,又不得不提。
承琪睁了眼,瞪着雕花红漆的床顶,半晌才道:“有两句,一句写‘遇淑女’,另一句是‘得㺿儿’。”
“淑女?指的是那女子吗?怡儿?那孩子的名字?”
“应该是。他叫……承㺿。”承琪的声音微颤,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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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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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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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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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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