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承琪来了,也行礼道:“琪三啊,好久不见了。”
一番寒喧,裴济学将他们带到了他的书房,书院内正在讲课,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承琪听着笑道:“裴学士,我记得圣上当太子时您讲过课。”
裴济学也笑:“公子好记性,我只给皇上讲过一次课,公子那时年纪小,个子还没书桌高。”
“您还记得这个?那比我记性好。”承琪拍了拍圈椅的扶手道:“洪宣十年,您还在翰林院吧?”
裴济学摸着胡须想了想:“还在呢,不过偶尔到书院来讲课。我是洪宣十一年退的。”
“那一年,书院的荷花池淹死过一个人,您老有印象吗?”
裴济学的眼睛闪过一丝惊奇,虽然很快,但承琪已经捕捉到了,他紧跟着说:“那个人,是荆州推官凌力。”
“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因为这个人莫名其妙地跑到书院来,还淹死了,大家都觉得不祥,请了和尚来超度的。”裴济学叹了口气:“说来也怪,那一年,书院一个中榜的都没有。”
“有当年的学生名册吗?还有先生的。”
“应该有。”裴济学招呼一人吩咐几句,不一会儿那人手里拿着一本卷册进来,裴济学道:“这个书院对每一位来读书的学子都有登记的。”
“这就是大书院。”承琪赞道,玉奴和顾加笑陪着笑,裴济学听着高兴,道:“公子,别说十年,五十年的都有。”
承琪伸手接过名册,眼睛望着裴济学闪闪发亮,玉奴立即道:“我们先看那一年的。”
学生的名册没有什么问题,都是京城官员家的孩子,年龄从十岁到二十多岁都有,略微翻看一遍,都与荆州没啥关系。
最后一页是当年教书先生的名字,承琪的目光落在上面,定定地看了许久。
上面有一个他熟悉的人:秦泰宁。
合上卷册,承琪谢了裴济学,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开。
经过荷花池的时候,他看着池子问顾加笑:“这池子,能淹死人吗?”
顾加笑道:“跳进去水大概就到腰部吧,哪能淹死人了?除非他将头埋在里面或者人已经晕了。”
“还是被人害的?”玉奴问,又自答:“一定是被人害的。”
离了书院,三人骑马回府,玉奴问承琪:“秦泰宁是谁?你看了这个名字很久。”
“我舅。”承琪回答,玉奴“啊”了一声,“没听你说过。他怎么在书院教书?”转眼见承琪面色不好,他便住了嘴不再说话。
回到府里,承琪站在池塘边,手扶在身边的假山石上,望着池中的鱼发呆。
玉奴知他想事,也不打扰,静静地坐在一边陪他看鱼。
风吹过飘下几片银杏叶,他捡起端详上面的纹路,用指甲轻轻来回划着,不久就将树叶撕成了一丝丝的细条,他丢了树叶准备再捡一片的时候,听到承琪发出了呻吟。
抬头朝他望去,他捂住胸口,屈身蹲着,脸色惨白,额上还有豆大的汗珠。
玉奴立即上前拉住他:“你怎么了?”
承琪摆手,痛得说不出话,玉奴慌了神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罗军第一个冲过来,身后跟着其他家仆,连两个大肚婆都急急跑来。
承琪只缩着,罗军想将他抱起,但刚碰到他,一口鲜血就直喷出来,罗军被血糊了眼,完全傻了。
众人都惊叫起来。
顾加笑道:“我去太医院找姬先生,你们先把公子扶进房。”
玉奴叫道:“几个人一起,快。”
几个男仆上前,抬手抬脚地把承琪搬到房间,玉奴挥手将他们都赶走,自己按住承琪的胸口揉着,眼见他要昏过去,玉奴拍着他的脸:“承琪,别睡,别睡。”
罗军才回过神,哭着进了屋:“不是说两年吗?”
“你赶紧来扶住他。”
罗军上前将承琪抱在怀里,玉奴仍是不断唤他,他睁开眼望向玉奴,嘴巴微张,玉奴凑近听他说道:“我死了,你继续查。”
“放屁!”玉奴啐道:“你自己查,别想用死来偷懒。”
话是这么说,玉奴感觉承琪真的要死了,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承琪不再回应他,只是咳着,每咳一下嘴里就涌出血沫子。
罗军哇哇地哭着,玉奴烦道:“哭个屁啊。”他从锦囊里取出回春丸,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承琪吃,顾加笑和姬无用冲了进来。
一见承琪的样子,姬无用道:“给他吃。”
玉奴立即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他嘴里,让他咽了,姬无用将手搭在他腕上,沉吟许久才道:“听他说服了婆婆的药,那药在哪?”
顾加笑从架子上的一个粉彩小罐里拿出药丸给姬无用,他放在鼻下闻过之后又问:“几天一服?”
“三天一颗。”顾加笑答。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药吗?”姬无用的表情严肃,玉奴道:“承琪说,服了可以像健康人一样,只不过时间只有两年。”
“真是糊涂。”姬无用直起身子走到桌边,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十几味的药名,交给顾加笑:“赶紧去抓药。”
顾加笑拿了就跑,玉奴问:“可有救?”
“他说可以两年?”姬无用问,玉奴点头,他呸了一声:“何来两年?现在才多久?”
罗军哽咽着:“之前都好好的。”
“这哪是什么药?如果说是药,就是毒药。”姬无用叹道:“这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啊。”
接着又跺脚道:“他糊涂,你们也糊涂?妈的,老子也糊涂。”
“那婆婆是他妈什么人?存心害公子吧?”姬无用入了太医院,说话硬气了不少。
玉奴摇头:“是他自己要求这样的,这药,到底是什么?真的看上去都像没事一般了。”
姬无用道:“打个比方,如果按正常寿命可以活六十年的话,服了这药,等于将身体的元气都集中起来用,精力特别好,可以不睡,不吃,头脑异常清晰、灵敏。但……”他瞪着玉奴,“这样等于把人的精神提前耗光了,原本六十年,也就缩短到二十年或者三十年。”
他望向承琪:“就这么个受了重伤的人,元气本就不足,还这样消耗,两年?我看,现在就差不多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有救吗?”玉奴截住了姬无用的话,大声问。
“你要我怎么救?我不是没给他治过,他听吗?”姬无用的声音透着无奈、愤怒。
玉奴“嗵”地朝他跪了下去,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他,苦苦哀求:“先生给他治,我保证他以后听话,求先生给他治。”
罗军见了也跪下磕头,姬无用用袖挡着脸,不让他们看到他的眼泪,半晌才道:“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治不好,别怪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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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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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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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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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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