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彪独自一人来到荆州,他按费氏祖孙当初的讲述,来到了他们的家乡江陵县。
正值秋天,原本该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现在却是稀稀碎碎,夏天的暴雨影响了水稻的生长,秋稻的收成比往年差了很多。
农民们一个个愁容满面,薛彪回想起自己随父母从家乡逃难的情景,那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朝廷的救灾款却被官吏在下发时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根本无以维持生活。
薛彪记得他家老少七口,只得离家一路乞讨,八岁的妹妹被卖掉,三岁的弟弟饿死,而他,也与父母失散最终当了兵。
若不是结识了李锐和承琪,他早就饿死或者战死了。
走在小路上,望着熟悉而陌生的田野,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想着自己的至亲家人,却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和兄妹是否还在人间。
现在他的亲人就是承琪和顾加笑这帮兄弟,还有清瑶,他把她当姐姐,将婆婆当作娘。这些人,温暖着他,给了他家的感觉。
当承琪告诉他们自己仅有两年的生命时,薛彪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刻不离地陪伴他,帮他完成心愿。
人都会分别,看着弟弟面色发青地死在娘的怀里,看着战场上倒下的弟兄,早晨还在一起打闹玩笑,下午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薛彪并不害怕死亡,他只是心疼,艾玛在雪中冲他伸展双臂,他来不及哭泣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他不知道承琪离开的时候,自己会如何面对,他不敢去想。
在内心深处他早就接受了他会离开的事实,只是时间而已,他努力说服自己,但从京城到荆州的途中,每过一天,就会忍不住心痛,他计算着日子,感觉到生命似乎也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抽离。xiumb.com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刀柄。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赶回京城去,回到承琪身边,守护他,陪着他。
黄昏时他走进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息,便走出客栈上街去转。
江陵县不大,转了几条街,薛彪又回到了客栈前,这么个小县城,打听一个人应该不难。见客栈斜对面有家小饭馆,便进去坐下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静静地吃着。
小二见他面生,问他:“这位小哥是外地来的?”
薛彪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客栈:“我住那里。”
“哦哦,我们这个县城小,几乎没什么外人来,全县就这么一家客栈。”店小二笑道:“这老板一年也没几个生意,你来住店,定是狠狠地敲诈一笔。”
薛彪一笑,随口问道:“那今年,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来住店啊?”
小二坐下来,他也没有生意:“倒也不是,前几日也有个年轻人来住过,不过已经走了。”
他望了一眼薛彪又问:“那个年轻人是来寻人的,没寻到就走了,小哥你来江陵县做什么啊?”
“我也寻人。”薛彪望着小二:“我十几岁的时候,家乡大旱逃难到过这里,有个好心人帮过我,现在来寻他报恩。”
小二眼睛发亮:“哦?有这等事?那人叫什么名字你可记得?这镇上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那位好人叫费约。”薛彪盯着小二的眼睛。
小二跳了起来:“你也找费约?”
薛彪一把按住小二的手道:“前面那人也找他吗?”
小二的脸因为疼而扭曲:“小哥,你,你先放手,疼啊。”
薛彪不放,反而更用了力,小二叫起来:“你问啥我说就是了。”
“好,我且问你,费约住在哪里?那来寻他的人长什么样?为何没寻到?”
“费约的家往前面两条街拐过去就到了,不过他家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人了。所以那人去了也没找到人。”
“具体点,哪一家?家门前有何特征?还有,什么样的人找他?”
小二挠了挠头:“是个年轻人,和你差不多年纪,长相普通,来了就问费约住在哪里。”
薛彪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你带我去费约家。”
小二为难地道:“小哥,你看店里只我一个人,还要做生意呢。”
薛彪冷笑一声:“你店有生意吗?”
小二讪讪笑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关下门。”
费约家的大门紧闭,门环上有了灰尘,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了。屋前有一棵大树,枝桠伸展到院子,薛彪抬头看了一下,道:“这就是费约的家?”
小二点头:“是啊,费约是我们县的名人,这是他的家,不会错的。”
“如何是名人了?”
“他可是大善人啊,对乡亲好的很,谁家有难他都会帮。”
薛彪盯着他:“他一个人住还是有家人?”
“费先生是一个人啊,他每年都会出几次远门的。”小二眨巴着眼睛。
薛彪放开他,纵身一跃上树往院子里望去,天井里空荡荡的,屋子门关着,一片安静。
“上次来的人也和你一样跳树。”小二在树下仰着头。
薛彪不答理,跳进了院子,仔细瞧着。
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地面,地上很干净,相比与大门,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他又瞧向屋门,挂着锁,窗户也关得紧紧的。伸出手指摸了窗楹,依然是干干净净。这不像是没有人住的屋子,太干净了。
可是大门却不同,难道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是和他一样跳进来又跳出去的?
他又纵身抓住树枝一个翻跃,转身跳了出去,问傻站在那里的小二:“上次来找的人,有进院子吗?”
小二摇头:“没,他在树上看了会,就跳下来走了。”
“他有说什么吗?比如从哪里来,为什么找费约?”
小二依然摇头:“没,什么也没说。”他想了一下道:“哦,对了,他说过一句话,好像是:果真是假的。对,他说:果真是假的。”
薛彪不由笑了,刚才听到小二说费约一个人住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涌上这句话。这么看来,这个来找费约的人,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不确定是否和他们知道的一样,但至少,费约是个关键。
“成,谢谢你帮忙。”薛彪又拿了一小锭银子:“我住哪里你知道,有想到什么再和我说。”小二接过银子,连连哈腰:“谢谢公子,公子是个大好人。”
看着他屁颠颠地走了,薛彪重又跳上了树。
天色已暗,他藏在树叶中,将刀抱在怀里静静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迷糊,突然听到院子里“咯”地一声,他立即警觉往下望去,黑暗中一个身影站在屋前,不一会儿他开了门进屋,薛彪立即跳下树,在那人关门前冲了进去。
那人吃惊低呼,薛彪听得是个女子,便站定了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适应了黑暗,借着屋外透进的月光,薛彪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不由惊呼道:“费小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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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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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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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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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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