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空巷。”罗军道:“胡同里几乎没有人,我们走得很快,没发觉什么异样。”他喘了口气:“我是疏忽了,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来杀老伯。”
当拐过泥章胡同第一个拐角的时候,罗军的面前突然多了一把刀,斜斜地刺了过来。他本能地往后退去,但后面的费老伯发出了一声惨叫,被砍倒在地。
他拔出刀挡住了刺客砍向老伯的第二刀,“不知道怎么了,脸上突然一麻,眼前一片模糊,肚子一痛,就啥也不知道了。”
“对方几人?”承琪问。
“两个。”罗军眼巴巴地望着承琪:“公子,我没用。”
“若不是你替老伯挡了第二刀,他就没命了。”承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休息,没事。”
现在看来,刺客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费氏祖孙,先是抓了小如并且杀害了她,后来因为全城查紫星教的人,他们被刑部抓了去,刚放出来,就去杀费老伯。
但是,疑点是:他们为何要在京城动手?从荆州到京城一路上一定有机会,为何不下手?如果是为了费约写在裹胸上的信,那为何在东西没有得手前就杀人?特别是对费老伯,根本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动了手,又为何没杀了他们就离开了?
这些,都不合逻辑。那纸条上写的地址,到底在哪里?东、南,是以什么为参考的?地下一丈,又埋藏着什么秘密?
承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在花园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仍是没有头绪。
幸好罗军没有大碍,当时看到他趴在地上,承琪差点晕过去。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既是心急又是心疼。一切似乎在渐渐失去控制,那只在暗中操控的黑手,他感觉到他的存在,却始终抓不住他。
神君实施他针对皇上的计划,至少是在张家老大假死的时候,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十几年来,他下了一盘大棋,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
棋盘上是一场乱战,各自争夺的地盘,纠缠的厮杀,难分的死活。
一小块地盘,可能都影响到最后整盘棋的输赢。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如何堵住他的气?劫了他的子?
承琪在槐树下停住脚步,闭着眼靠上了树干,院子的角落里传来蟋蟀的叫声,还有风吹叶子的窸窣声,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不会让你赢,再怎么难,我也要翻这个盘。
玉家班今天停演,玉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承琪去他也不开门。
“不开门也算了,居然赶公子走。”何一博怒道。
罗军半躺在床上:“他这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傲气,脾气还特别大。”
何一博握着拳头:“要不是看在公子面上,我一拳把他打死。见过比沙包还大的拳头没有?”他将拳头举起来,在罗军面前晃着。
“他为何把自己关起来啊?”
“谁知道?公子说了好多好话,他都不开门。我可从来没见过公子这么跟人说话的,不识抬举的东西。”
何一博啐了一口,恨声道。
“嘘。”门口的云澄之向他们示意:“别说了,公子来了。”
“澄之和我去趟玉家班,其他人都早点休息吧。”承琪站在门外说道,云澄之立即出去问道:“骑马还是坐轿?”
“走路。”承琪望了望天空,天空有稀疏的星星和薄薄的淡雾。
何一博关了门,恼怒着:“他还去找玉奴?到底想干嘛?”
承琪只想让玉奴唱戏。
且不说玉家班近三十口人的饭碗要靠他,他玉奴如果不唱戏,就是人世间的憾事一桩。
承琪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玉奴仍闭着门,管家柳旺说他已经一天没有吃喝,担心他出什么事。
承琪让他们都离开,自己靠着门,对屋里说道:“我可又来了。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等。一天不开,我等一天,两天不开,我等两天,一辈子不开,我等一辈子。”
过了许久,才听得玉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屁个一辈子,没几天我就饿死了。”
“你也知道要饿死啊?”承琪笑道:“我跟你说,这个园子啥都好,就缺了木樨树。现在这个季节,如果空气里飘着木樨香,就完美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吃京城最好的桂花软糕,你不想去的话就买回来。只是买来的味道不如在店里刚出笼的好吃。”
屋里没有声音,承琪道:“那软糕啊,是用上等的糯米做的,雪白粉糯,上面铺了一层桂花和白糖,那金色和白色的搭配,再加上桂花的香气,入口的糯甜,吃过一次,一辈子都不忘。”
门被打开,玉奴一脸怒气地站着,瞪着他的眼睛红红的,承琪拉起他的手:“现在店还没关呢,我们去吃。”
玉奴甩了他的手:“承琪,你真的会把人气死。”
“怎么又是我气你了?”承琪扬起眉毛,满脸委屈。
玉奴哼了一声,走回屋里躺到摇椅上,承琪进了屋,见地上掉着戏服,捡起一看,却是他送给玉奴的,被剪了好几个洞。
他将衣服扔到了玉奴身上,冷笑道:“衣服都剪了,看来还真是恨我啊!”
玉奴将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
“你就不唱了?”
“你让我唱,不就是为了入宫吗?现在目的达到了,我还唱什么?”玉奴幽幽地开了口。
承琪沉下脸:“玉奴,在你心里,我承琪就是奸诈、冷酷、狠毒、无情、虚伪、卑鄙的人,是吗?”
玉奴望着他不说话,承琪苦笑着:“还有无耻,对,为了利用你,我竟然无耻地和你亲嘴。”他猛地将头扭过去,撑在桌上的手在发抖,他用力抓住了桌角。
“你后悔了?”玉奴轻声问。
“我不后悔。”承琪没有转头,“我只是错了。”Χiυmъ.cοΜ
“你哪里错了?”
“我错以为,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你说你不需要朋友。”玉奴站起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他仍是扭着头,眼睛望着门外的几棵楸树,树冠上垂下长长的果实,如豆角组成的幕帐。
玉奴顺着他的眼光也望向楸树,问:“这树的果子是不是有点像我们两个?”
承琪转过脸:“哪里像了?”
“怪异。”玉奴吐出这两个字,咬住了嘴唇,屋里没有点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半晌,承琪压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剪了我送你的衣服?”他不等玉奴回答,接着说:“你恨我可以,讨厌我也可以,但你说过要唱一辈子戏的。”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在你心里,皇上是什么?”玉奴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对着自己,眼睛则死死地盯着他。
承琪迎着他的眼神:“你想知道?”
他点头。
承琪沉声道:“皇上,他是我的信仰。他是一个男儿在天地间的追求,追求的天地祥和,万物生长。”
玉奴捧着他脸的双手颤抖了一下,又问:“清瑶呢?”
承琪嘴唇微微上扬,眼泪却滑了出来:“她,是我的梦,不敢睡着了去做,做了又不愿醒的梦。”
玉奴颤声问:“那我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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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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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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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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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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