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随着承瑀的叫唤声,门外走进一个年轻的婢女,微微蹲身问:“王爷有何吩咐?”
“去我房里,将那件新的绛红色长衫拿来给琪三公子穿。”婢女应声转身离去。
承琪笑道:“这名字你取的?紫烟?日照香炉生出来的?”
承瑀手指着他也笑:“你这个琪三啊,这个丫鬟,还真是来自庐山。父亲去世后,我遣散了一批仆人,后来又觉得人手不够,买了她来。”
承琪“哦”了一声:“长得挺秀气,你怎么不纳了她?”
“难得听你称赞女子的,喜欢?送给你。”承瑀指着捧着衣服进屋的紫烟道。
紫烟抖开衣服,想给承琪穿上,他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穿上之后,他笑道:“这衣服不太适合我啊,特别这颜色,先穿会,等下还你。”
见紫烟望着他不走,便对承瑀讲:“她是人,又不是什么东西,送来送去的。我府里丫鬟够了,你自己留着吧。”
承瑀嘿嘿笑着,挥手让紫烟出去:“要不我们边吃边谈?我都饿了。”
“巧了,我也饿了。今晚王府里吃什么好吃的?”
“反正不会让你失望。”领着承琪到了厢房餐厅,仆人见两人来,立即摆好了碗筷。
承琪坐下一看,一碟糟鹅掌,一盘脆鸭,一只茯苓清蒸甲鱼,一碗豆腐酸菜,还有山药鸡皮汤。
承琪道:“你这大夏天的,吃得也太腻了,有荷叶莲蓬汤没?”
承瑀问仆人:“今个厨房有做吗?”
仆人答:“回王爷,没有。”
“那还不赶紧去做?公子要喝的。”承瑀嗔道。仆人连连应着,跑了出去。
承琪指着刚端上桌的桂圆红豆羹道:“腻。”
承瑀道:“你怎么像个有喜娘子一样,吃啥都腻?”
承琪哈哈大笑,道:“你刚才说有人替我杀了害绿萝的凶手,岂不是喜事一件?”随即又道:“只不过刑部那里不知会将那人如何处置?”
承瑀听他又提及这事,只得道:“这刑部办事拖沓,估计不会那么快就处置的。”
“你这点倒是说对了,他们办事的确拖沓,所以皇上才会将刺杀我的案子交给都察院了。这大理寺和刑部查案,”承琪摇着头:“都不成。”
“听说,你找到了杀管焱的凶手?”承瑀扒了一块鸭肉到碗里,小心地问。
“是,凶手江湖人称黑蝙蝠,替……”承琪盯着承瑀的眼睛,他被他看得一阵心慌,鸭肉夹在筷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替人做事,收了人家的钱,不问青红皂白就杀,和刑部抓了的人一样,他们倒可以顺便审审何人指使来杀我,而不用盯着相府的下人。”m.χIùmЬ.CǒM
“是,是。”承瑀终于将鸭肉放进了嘴里,承琪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差点将肉呛出来:“下个月皇后娘娘生日,以哥哥和皇后的关系,你给出出主意,觉得我送什么礼合适?”
“这礼,你看着送就成,无需问我的。”承瑀磕巴着。
“我向皇上禀告了,命玉奴进宫唱戏呢。”承琪只捡着甲鱼边的茯苓吃。
“这玉奴唱得好,的确可以进宫给娘娘祝寿的。”
“只是他昨晚伤了鼻子,王爷你得着人好好看了,怎么说也是在你诗会上受的伤。”承琪凝神道,“胸口那伤,似乎也挺重。”
“不,不,不重。我看过了。”承瑀不知是热还是紧张,额头上沁出了汗。这饭是没法吃了,今天自己简直留了个魔王。
承瑀想着,却见承琪面色一沉,丢了筷子:“你还真解衣看了啊?”
承瑀呆了,都说承琪从小就被宠惯了,脾气极差,而且特别记仇,喜欢的东西不许别人碰,不喜欢的东西不许碰他。行事作风辣手得很,两次在望春楼遇刺他的表现,承瑀深有感触。
坊间早就有言:“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琪三。”怪不得李则简和皇后都斗不过他。
玉奴是他捧的人,昨夜在望春楼承瑀试探过他的口风,似乎不怎么在意,他才放肆了些,在马车上解了玉奴的衣服。
但此刻他拉下了脸。
承瑀实在吃不准皇后和承琪目前关系如何,听说前两天他还送了皇后夜明珠,皇后也将玉坠还给了他。承瑀已经快有十天没去皇后那里,既不敢和承琪撕破脸,又不能表现出太懦弱,毕竟他是王爷,还是他哥。
见承瑀愣愣地不说话,承琪嘴角扬起,笑意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了眼睛:“说好了,他若真唱不了,你齐王府得养。”
承瑀连连摆手:“你的人,我哪敢抢?”
“哎,你是王爷,我只个小小的公子,王爷你要的,怎么能说抢呢?”承琪喝了口鸡汤,舔舔唇道:“味道不错。”
承瑀见他吃的少,夹了块鹅掌到他碗里,道:“这也不错,尝尝。”然后伸手抹了下额头道:“承琪你喜欢的,为兄不会和你争的。”
承琪睁大了眼睛:“哥哥你这么疼我?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当然,我说话向来是作数的。”见仆人捧了荷叶莲蓬汤来,承瑀立即道:“你喜欢的汤来了。”
出了齐王府,承琪收了笑,虽然逗了承瑀半天,但他处处防备,没有露出大的破绽。只是这一会儿功夫,让承瑀着实心累得很,也算有些收获,把他压制住,让他暂时收敛些,自己就可以专心去对付神君。
平王府的家仆不知承琪留在齐王那里吃饭,见他进府,上前问道:“公子是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承琪道:“我吃过了,你们吃了就收掉吧。”说完走向花园,听得园内传来琴声。
一听之下,他整个人呆住了。从他出生起,就没有人在平王府弹过琴。遁声而去,见清瑶坐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对着一池荷花弹奏,那琴正是他母亲的。
天空一轮初月高悬,满池荷叶碧绿,一支支硕大粉红的莲花绽开,有清风徐来,花瓣轻颤。
清瑶虽是男装,却长发披肩,在月色下肌如凝脂,目似点漆。纤细的手指挑动按抚,指间乐声流出,似仙乐般渺渺。
承琪站着一动不动,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母亲是否曾在这样的夜晚为父亲抚琴?他们必定相偎相依,柔情蜜意。
而他,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一曲终了,清瑶转眼望见他站在一边,起身走向他道:“我看到这琴很久没人弹,音都不准了,拿出来调调音。”见他目光沉沉,她接着说:“琴不弹,会坏的。”
“那是我母亲的,父亲不准任何人碰。”他说道,“琴棋书画,我就不会弹琴。”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清瑶低了头。
“你喜欢弹就弹,你说的对,琴不弹会坏的。”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夜色如水,佳人在前,刚才在齐王府的唇枪舌战,在此刻全部化成温柔。
他伸出双手,似乎要去抚摸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掌心转而向下,按在她的肩头:“薛彪要陪婆婆回莽山,婆婆种的草药能解皇上的毒。”
“婆婆不是在给你治吗?她走了你怎么办?”清瑶担心。
“药都给我了,我按时吃就成。”他的手稍稍用了点力:“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谁是神君,他比皇后更危险。”
清瑶点头:“至少,皇后不会害皇上,但神君不同。”
“对。”承琪目光闪动间,浮上复杂的情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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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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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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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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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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