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承瑀亲自坐着马车将承琪接了过来。知他伤未痊愈,特意吩咐彭掌柜给他准备了软垫子,让他坐着舒服些。
“哥哥有心了。”承琪看到垫子,不由笑道。
“你挨了打,哥哥我心疼啊。”承瑀拉着承琪坐下,“你才回京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承琪道:“是啊,这唐加扇说和我有仇,我却不记得何时得罪了他。”
承瑀摇头道:“都是些小人,不值得一提,只是你自个要注意些。”
承琪微微一笑,不说话,转头往身后望去,见清瑶和罗军远远地坐在后面,他们看到他,稍稍点头示意。
“公子,让贤妃娘娘去望春楼,还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太危险?”薛彪不放心,“何况我也不在。”
承琪问他:“在战场上杀敌,你是觉得自己有本事好,还是同伴有本事好?”
“当然是自己有本事好了。”薛彪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让她去学本事。”
承琪点头,清瑶是要学些本事,他喜欢她的清纯,但她的清纯无法保证她安全地活着。
“将来她要面对的人,全是豺狼虎豹,所以,她必须学会如何去对付他们。”承琪咬着牙,他不可能永远在她的身边。
承瑀望着舞台上摆着的桌椅,道:“今天我请了玉奴来,你可别介意。”
承琪脸一沉,道:“介意。”他转眼见承瑀面色尴尬,笑道:“你若多给他些赏钱,我就不介意。”
承瑀笑了两声道:“只要你别怪我夺了他去。”
“我平王府养不起。”承琪轻声说,的确,如果不是每次赏了玉奴又将钱拿回来再赏,他的钱早就没有了。琪三捧玉奴,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
听得有人道:“玉奴来了”。两人转头往门口望去。玉奴出了轿子,穿着戏服化了妆,正移步进来。
周围一片赞叹之声,承瑀忍不住道:“真绝啊。”
玉奴来到他们两人跟前,微微一笑行了礼,眼波流转望向承瑀:“玉奴多谢齐王给机会。”
“哪里哪里。”承瑀站起身去拉他的手,他稍稍侧身,眼睛望向承琪,见他只笑不说话,便又含笑转向齐王:“等下玉奴唱戏,请王爷多多捧场。”
“一定一定。”承瑀眯了眼睛,见他转身去准备,他坐下对承琪说:“他若不是个男的,本王倒真想纳了他。”
承琪轻笑一下,承瑀转眼望他:“我家小厮波波说,你和他很亲热。”
承琪眉眼一转,道:“哥哥你喜欢女人,难道不清楚我喜欢男人吗?”
“承琪,别人这么说,我是不信的,皇后还说你和欧慎之妹妹有染,看来也是误传。你还真是喜欢男人啊。”
承琪听了,脸色铁青,按住承瑀的手道:“皇后说什么?”
“也就前些日子吧,皇后对皇上说什么庆临是你的孩子,但皇上是不信的。”他被承琪握得疼,咧着嘴道:“也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坊间传言,哪个做得了真?”
承琪松开了他,身子靠向椅背缓缓地道:“我自小就是皇上的人,别说我不喜欢女人,就是我喜欢,哪轮得上什么欧慎之的妹妹?”
承瑀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你是皇上的人,天下皆知的。”
“时辰差不多了,你看是先听戏,还是先赋诗?”
承瑀拍着腿道:“听戏,我都等不及了。”
罗军和清瑶坐在后面,挤在人堆中,离舞台远,看不清玉奴的面目,但动作和声音还是清清楚楚。
“真是好啊。”清瑶忍不住赞叹。
“一个男人做这些,总是怪怪的。”罗军在旁摸了摸脑袋。
“他演的是花旦,就是要像女人啊,你看他的扮相,真好看。”清瑶站起来掂着脚看,后面有人叫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坐下来,挡着人了。”
她吐了下舌头,重又坐下。
“好看啥?哪有公子好看?”罗军哼了一声。
清瑶转头看他,他脸微微一红道:“我是说,这玉奴一身邪气,哪有公子一身正气来得好。”
清瑶点头,她不喜欢玉奴,不是因为他和承琪的关系,而是如罗军所说,他身上透出股邪气,这气息让人不安。
承琪为何总和他在一起?
玉奴唱得真是好。看过很多遍他的戏,承琪仍是看不厌。
他在台上,演啥是啥,完全进入了角色的世界,忘记了自己是谁。这就是他说的,只有唱戏,他才能忘记了身份,抛却了纷争,他就是那些个千娇百媚的俏红颜,她们的世界里只有美梦和爱情。
只是,这美梦和爱情,只存在于戏里吗?在真实的人世间,为何总是分别与痛苦?
承琪的手按在胸口,在衣服里面贴着肌肤的,是他最心爱的玉坠。
瑶珠在怀着他的时候,找玉匠雕刻了这个坠子,她有种强烈地预感,肚子里的是男孩,他比他的哥哥姐姐更聪慧更漂亮。
生下了他,虽然她时常昏迷,但偶尔清醒时,她总是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小脸蛋贴着自己:“琪儿,听听为娘的心跳,娘爱你。”她把玉坠挂在他的颈上:“无论你去哪里,娘都陪着你。”
承琪向皇后伸手的时候,他想好了,如果她不给,他就去抢了来,即使给外面的侍卫杀了,他都要拿回瑶珠留给他的唯一纪念。
她用了三天时间,用了自己的命,才给了他生命。他亲眼见过清瑶生庆临时的痛楚,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母亲是多么爱他。
他也相信,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如瑶珠一样爱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们,也要和父母在一起。
只有天下太平,百姓富庶,才可以母子幸福。
皇后从榻上小案几的抽屉里,拿出玉坠递给承琪,这些事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过去也就算了,问题是接下来,如何应对?
承琪握住玉坠,眼泪迸了出来,他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小宠爱他的皇嫂,一个是教他诗书与治国之道的老师,都是他的至亲之人,可从吴州刺杀开始,他们从未放过清瑶母子,也从未放过他。
“承琪,你说的对。自家人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只是玄玄子的事,也不能说明什么。道士的丹药都有毒,皇上受了蒙蔽信了,现在他清醒了就好。”皇后的态度并不明朗。
李则简也道:“皇上赏给老朽的丹药,我服了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他不敢说自己抗旨未服。
承琪盯着他冷笑了一声:“丹药如何,太师傅自是清楚。”他将玉坠挂上脖子,问道:“太师傅可曾听说紫星教?”
李则简一脸迷茫:“那是什么?”
“邪教,他们供奉的人唤作神君,自称能上达天庭,下抵阴府,能让死人尸身不腐,七日之后重返人间。”承琪踱步过去:“如果有这样的人来和太师傅你讲这些,你心动吗?”
“这……”李则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m.χIùmЬ.CǒM
“修王和皇上之所以上了玄玄子的当,都是因为想长生不老,帝王如此,寻常百姓也是如此。这邪教利用人们的心理,到处招募信徒,妖言惑众。”
他停了话,直盯着皇后,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他继续说:“其实他们真正地目的是反抗朝廷,危害国家,更有甚者,要伤害皇上。”
承琪的思绪被突然而来的一声尖叫打断,整个望春楼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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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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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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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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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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