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是无尽的空虚,他喊着“爹”、“娘”,山谷传来空旷的回音,他又喊“皇上”,依然只有回声,一声声传来。
他站着不敢移动脚步,风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吹进去,他穿着棉袄,披着貂皮,仍感觉极度地冷。
风将他吹得摇摇晃晃,他紧紧贴着山崖,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向什么地方,他站着,站着,脚下的岩石突然松动,他整个人往下坠去。
猛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顾加笑刚把早餐端进房间,见他睁眼便拿着衣服过来准备给他穿上,一摸身体,却是浑身湿透,他惊道:“怎么这么多汗?”立即将被子围在他身上,去包袱里拿干爽的衣服。
承琪还有点迷糊,任凭顾加笑替他换了内衣,他突然笑道:“你好像小时候替我换衣服的太监。”
“啥?公子你咋说我像太监?”
“不是说你像太监,我说这个场景像。”他拿过衣服,站起身自己穿。
“王府里也有太监吗?”顾加笑问。
“有,覃伯就是。”
“怪不得,他都没胡子,说话声音也不对。”顾加笑点头,恍然大悟。他又问:“你做什么梦了?浑身是汗的。”
“我梦见我一个人,在山崖上。”承琪回想着梦里的情景。
“我不在?”顾加笑不相信。
“只有我自己,没有别人。”他停了一下,语气低沉:“有些路,大概只能一个人走。”
顾加笑听了立即道:“我会陪公子一起走的。”
承琪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道:“不急,慢慢走。吃早饭,吃完再让人去探探路。”
“好。”顾加笑给他盛了粥,将昨晚遇到刘珏的事说了。
承琪喝着粥,道:“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来由。对于未知的事情,总会担心的。”m.χIùmЬ.CǒM
顾加笑问:“那这次去贵州,公子你有多大把握?”
承琪放下碗,微侧着头望着他,道:“我没把握,但有一点,死也不能让他得逞。”
顾加笑点头:“反正跟着你。”
承琪笑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的确,对于修王,他已经得知他在四处联络各路军营,买通军官,擒贼擒王,打蛇七寸,控制住修王就能控制大局,他担心的是他能否赶在修王行动之前。
京城。
再过一个月,就要到新年了,年底是各官员大考的时间,吏部最近案头堆积的官员考核报告像小山一样。
吏部文书先将报告分成几个档次:升一等,平等,降一等。特别优秀的单独另立,欧慎之首先看的就是单立的报告。
这里面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人。一切都要做得自然,服众,而自己需要的人也的确应该是能臣,若考核成绩不好,纵有忠心却无能力也是不成的。
这是欧慎之做吏部尚书的第一年,这几天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他只能躲在吏部办公不敢回家。今年实在太难熬了,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替皇帝着急。
如果这一轮人员调整好,明年会好一点。现在有一件紧急的事,就是边关吃紧。西北大雪,瓦剌人每到这个时候就不断侵扰边境百姓,兵部尚书萧子瞻已经来找过他几次,商量镇边人选。
他叹了口气,边关缺了李锐还真不行。
但李锐为父丁忧,李刚的案子刚审完,两个刺客被判秋后问斩,李家刚刚给太尉办了葬礼,李锐在家闭门不出。欧慎之想的是如何说服皇帝和李锐,同意他前往边关。
违反祖宗制法的事,确是难办,但除了他,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对萧子瞻道:“这派兵之事,由兵部管,吏部不便插手。”
萧子瞻道:“我也知道,只是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要调李将军前去,得皇上同意,李将军本人也得同意。”
欧慎之问:“其他各路都督府,就派不出合适的人?”
“这些人常年在内地,没有边关作战的经验啊。”萧子瞻叹了口气道:“如果琪三公子在,他倒是可以。”
欧慎之盯了他一眼,道:“别说公子不在,即使在,他已从边关回来六七年了,也不合适。”
“是,是。”萧子瞻点头:“所以才和欧大人商量,你和皇上说得上话,请你帮着一起说说。”
承珞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满朝文武大臣的嘴怎么才能堵住?李锐自己想法如何?
欧慎之见皇帝犹豫,说道:“特殊时期特殊手段,臣以为边关安宁是当务之急,否则不仅边关百姓无法过好新年,这朝廷中的所有人都能安心过年吗?”
萧子瞻在一旁连连点头。
承珞道:“朕也希望李锐能立刻前去,只是,丁忧夺情不得不慎重啊。”
“哪个有意见,让哪个去边关。奶奶的。”萧子瞻骂出声,意识到在皇上面前,立即垂首躬身。
“萧大人说的是。”欧慎之附和道。
“如此,朕召李锐入宫谈谈。”见皇帝答应,两人舒了口气,先告辞出来。
萧子瞻拱手对欧慎之道:“多谢欧大人。”欧慎之一摆手道:“都是朝廷的事,不言谢。”
正要离开,却听到有人叫他,转身一看,是翰林院的李明亮。
只见李明亮笑嘻嘻地走上前来,给两位大人打了招呼,对着欧慎之道:“欧大人,最近忙得很啊,连家都不回了、”
欧慎之知这李明亮是到处阿谀奉承,攀附权贵之人,便不想与他多谈,打了个哈哈道:“李学士,最近本官公务缠身,的确很忙,就此告辞。”
说罢也不理他,自顾自走。
萧子瞻跟上,道:“欧大人对李学士态度冷淡啊。”
欧慎之道:“为何要对他热情?”
“欧大人只知他是善拍马的小人,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其二如何?”
“他的爷爷和李相,是堂兄弟。”
“哈哈,莫说堂兄弟,就是亲兄弟,本官也按能力考核。”欧慎之道,不顾萧子瞻的脸色。
两人转过宫门,却见夹弄里辰妃宫里的太监苏儿一路跑着往皇帝宫中来。
“苏公公。”欧慎之叫道,辰妃三天前生下一位皇子,着实让承珞开心了两天。但看苏儿的脸色,欧慎之感觉事情不妙。
果然,苏儿看到他哭丧着脸道:“欧大人,不好了,皇子夭折了。”
“哦。”欧慎之倒也不吃惊,这孩子在娘胎就中了毒,能活着出生已经是不容易了,夭折是早晚的事。
只是皇帝和辰妃却是又要伤心了,特别是辰妃,连着两个孩子没了,想到这里,欧慎之不由摇了摇头,但他一想到清瑶,你辰妃至少在宫中,而我家清瑶却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他便抬步不再搭理苏儿,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承珞听了苏儿的汇报,并未太伤心,他在三天前看到初生的皇子,一见孩子的样貌,就一股不祥的气息。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给孩子起,高兴了两天就把这事忘了。此刻苏儿哭着汇报,他只一挥手:“让内务府着情把皇子埋了吧,辰妃那里朕会赏的。”
等苏儿走了,他想起之前要把临盆的清瑶接进宫,承琪坚决反对,如若进宫,她们母子的命运和辰妃母子一样了吧?他很后悔自己的一意孤行,让承琪受了那么重的伤,而这个伤,会要了他的命,他却毫无怨言,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皇位和江山社稷奔走。
我承珞此生有承琪,何其有幸!
做为皇帝,我也该认真做点事,边关的事搞不定,真不配做皇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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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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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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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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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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