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官府查的不严,正好在京城玩一玩再走,反正银子都是多得的,不用白不用。
满庭芳里热闹的很。绿萝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兰牡丹隔三差五的会让她给一些人弹曲,她把他们在曲声控制下所说的话告诉了兰牡丹,也同时告诉了管焱。
大部分的官员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什么同僚间相互倾轧,什么家里的妾喜欢在房中做哪些小游戏,什么隔壁张三偷了巷子口李四家的鸡。兰牡丹和管焱听了都皱眉。
成天来过几次,见这里收集不到有用的信息,倒也平静。每次成天来,她就害怕,交出去的信息不能让他满意,她惶惶恐恐,却又不知背后有什么人。
这天见他又来,兰牡丹找了两个姑娘陪他喝酒,自己回了房。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让绿萝去试试,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找来绿萝,交待了几句,绿萝便进了成天的房间,两个姑娘看到她来,便道:“这位爷,我们满庭芳最好的乐师给您弹曲,您得好好享受了。”
不料成天却道:“爷不爱听曲,让她滚。”
绿萝浑身一震,这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个残忍挖掉她双目的人,多年前恐怖的夜晚,他阴森的脸,白晃晃的刀子,一片血光和永久的黑暗。
他还认得她吗?
如果承琪在多好,他说过要给她报仇,他一定有办法帮她报仇,可是现在,她要靠自己。
“爷爱什么?”绿萝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
成天哈哈笑道:“爷爱什么?这满庭芳的姑娘能让爷爱什么?”
绿萝淡淡的道:“让我陪爷玩。”
成天打量着她,道:“就你了。”
绿萝被人扭断脖子死在床上。
兰牡丹把绿萝死了的消息告诉管焱,他不由双脚直跳。承琪反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绿萝,看管好她,当初她要回满庭芳去探信息,管焱不同意,但她坚持要去,说给公子做点事。他想着也就弹弹曲,人都可以被她控制,也没什么危险,现在好了,她没命了,管焱怎么向承琪交代?
管焱去满庭芳闹,反正公子不在,他也无需顾及他的颜面,他在满庭芳端着把椅子坐在大门口,非得兰牡丹给个说法。
谁都知道他是平王府的书僮,平王府的奴婢死在满庭芳,这可不是件小事。
刑部派了司主事王珏来查,范波听了,让陈兴去督办。
绿萝最后见的人,是成天。这个毫无疑问,但兰牡丹不敢说,只讲是一个中年男子,另两个姑娘也将成天的外貌描述给了陈兴。www.xiumb.com
陈兴着人画了像,让她们看,姑娘们都点头说这人一个月来两三次,陈兴收了画,对管焱道:“管焱,人,我去抓,你也不用每天来。”
管焱道:“绿萝是公子最喜欢的,现在她死了,我将来怎么去见公子?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平王府公子不在了,可以随便欺负了?”
兰牡丹也哭道:“当初我就不该收留她的,她偏来。我还好心办坏事了。”
陈兴道:“死了人,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查,管焱你放心。”
管焱盯着他腰里的剑,道:“希望陈司直别负公子所托。”
陈兴垂头,黯然道:“陈兴虽然不才,但公子的恩我是记得的。这案子我会跟到底,给绿萝姑娘一个交代,给公子一个交代。”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管焱转头望着兰牡丹,冷冷地道:“兰掌柜,你做了些什么,自己知道。公子待你如何你也知道,总有一天和你算账。”说完,他一脚踢开凳子甩袖而去。
兰牡丹道:“王大人、陈大人,要给我作主啊。这满庭芳被管焱一闹,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王珏道:“兰掌柜,毕竟人死在你这里,不影响生意是不可能的。”
兰牡丹又开始哭,她是真的害怕,绿萝一定是知道了成天的什么秘密而被他杀了的,绿萝是她派去找成天的,他一定也会回来找她。
但这些话她不能告诉陈兴,也不能告诉管焱。等陈兴他们走了,她关了门停了生意,躲在房里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
大门却被人敲响,有人高喊:“这京城第一楼怎么不做生意了?开门,爷要进去玩。”
小厮在门口解释:“这位爷,我们这里这几天不营业,请爷到其他地方玩去。”
来人不依:“这满庭芳不是京城最好的吗?怎么不做生意?我偏要进去。”
“不开门,就没姑娘,爷也没得玩,请另找别家。”
“没姑娘,让你们掌柜陪我。”来人哈哈笑着,一推门进了大厅。
兰牡丹听得,只得出来逐客,却见一人站在厅中,虬髯胡须,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恶人。她不由皱眉,以前这种人她见多了,周旋起来游刃有余,但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直想把他打发走就好。
于是她上前一笑:“这位爷,您瞧,我们店真的不做生意,姑娘都没有,爷来了也没得玩儿。”
那人上下打量着兰牡丹:“没姑娘,老板娘长得也不错啊,你陪我。”
兰牡丹笑道:“我一把年纪了,哪成啊?这位爷,要不这样,您在我们这里挂个名号,等哪天开业了,您来,我免您三天的场子费。”
那人往椅子上一坐,抖动两腿,笑道:“大爷名号你记住,我乃山东黄四海,前日里听得绿萝姑娘弹琵琶弹得好,今天本想着再来听的,却不料满庭芳关了门,老板娘你也忒奇怪,这好好的满庭芳为何不做生意?”
“您是说绿萝给您弹过琵琶?”
“正是。”黄四海道,举头往四周望望,“就在楼上的包间。”
“我怎么不知?”兰牡丹不记得让绿萝给这个人弹过。
“难道绿萝给谁弹琵琶,都得让老板娘知道?”黄四海转头望着兰牡丹,嘿嘿笑着:“老板娘赚钱有方啊,把姑娘们控制得牢牢的。”
兰牡丹叹了口气:“黄爷,您有所不知,满庭芳之所以不做生意,全是因为这个绿萝被歹人害了,出了人命,自然做不了生意了。”
黄四海一下子站了起来:“哦?可知何人所为?”
“官府查着呢,我哪知道?”
黄四海听了,不再说话,抬腿走了出去。兰牡丹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一激灵,如果刚才那人是成天派来杀她的,她岂不是也死了?
想到这里,她大叫着让小厮用门栓顶上大门,谁来都不准开门。
黄四海,是黑蝙蝠找来的刺客之一。
绿萝给他弹曲,完全是偶然。但这个偶然,却让绿萝得知了一个大秘密,只是最终她都无法将这个秘密传递出去。
那天绿萝从一位官员的包间里出来,依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准备回自己房去。因为看不见,不小心踩了一个人的脚,那人一把拉住她:“你踩了我。”
“对不住,爷,小女子看不见。”绿萝轻声道。
“我知你看不见,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爷要小女子如何赔礼?”
“你抱着的什么东西?”
“琵琶。”绿萝答道,对方连琵琶都不认识,想来是个粗人。
“是个什么东西?”
“能弹出曲子来。要不绿萝给这位爷弹一曲吧?”绿萝道。
“成。”那人拉着绿萝进了一个包间,叫道:“这姑娘爷包了。”
喝了几杯酒,听了两首曲,那人道:“俺叫黄四海,姑娘记住了,等哪天有机会来山东,四海必定好好招待。”
绿萝笑道:“黄爷的情绿萝心领了。我给您再弹一曲,您好好享受。”
就是这一曲,让黄四海讲出一个秘密,黑蝙蝠把他找来,先是要进宫杀皇帝,因为查得严,当天没办法入宫,现在,黑蝙蝠让他往贵州去杀一个叫承琪的人。
绿萝听了身体忍不住发抖,她顾不上迷糊的黄四海,起身跌撞着往外跑。
有小厮见了过来问:“绿萝姑娘,你怎么了?”
绿萝听得是三儿,平日里和她关系不错,便道:“我有急事想找平王府的管焱,你可不可以帮我把他叫来?”
三儿道:“现在这店里这么忙,我走不开啊。”
“那我自己去,你别和兰掌柜说。”绿萝摸索就要往门外去。
“得得,我替你跑一趟。”三儿见她的样子,忍不住说。
“要快,三儿,要快。”
三儿去找管焱,他偏偏不在,第二天又去,仍是不在。三儿找不到管焱,无奈只得回来告知绿萝,她请三儿再去,却不知等管焱来了,她却已经死了。
三儿去找管焱的时候,他正将鹰爷他们三个送出京城。接了承琪的信,管焱立即去蕴古斋找吴奇,让他把鹰爷几个叫来。
“鹰爷,公子之前和你们讲的大买卖,现在时机到了。”管焱道。
鹰爷的眼睛发亮,不由笑道:“公子当初说的那个买卖,给把我们惊到了,哥几个早就盼着呢。”
“是呢是呢,公子在贵州等你们,赶紧出发。”
“我们准备一下工具,明个就可以走。”鹰爷道。
管焱点头:“你们准备你们的,工具不能少了。其他的我来安排,要快。”
等他把鹰爷他们安排妥当送出城,回到府里,却看到兰牡丹哭着站在门口,一见他就拉着边哭边说:“绿萝姑娘给人害了。”
黄四海本想着离开京城前再来听听绿萝弹曲,那天听着听着睡着了,醒来只自己在房中,这女子虽说眼盲,但身材娇小模样温婉,他倒很想和她亲热一番。
只是,太可惜了,居然被人害了。等我办完事,再回来找到害她的人,为她报了这个仇,也不枉我黄四海在江湖上“纵横四海”的名头。
这么想着,他急急地出了京,往贵州赶去。
张家古堡中,玉奴将承琪带到张家祠堂便离开,留他一人等待张家人的领袖——大大。
祠堂里供奉着张家的祖先牌位,从海陵王张斯信开始,张家人的几代人,都成了一个个名字镌刻在木牌上,接受着后人的供奉。
承琪默默地看着,他的面前是张斯信的泥塑像,这个太祖手下败将,在东南一隅被人供奉着,做着当皇帝的美梦。
他发出一声冷笑,听得身后有人道:“这位就是平王府的公子了?”
承琪转过身,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目光凛然地望着他,老者身后站着一个端着木盘的婢女,木盘上有两只碗,看不清里面盛着什么。
“你就是张家老大?”承琪负起双手,冷冷地问。
“正是,你见了我为什么不跪?”老者道。
“笑话。”承琪冷笑道:“我是王府公子,你见我,该你下跪。”
“你别忘了,你可是在我张家古堡中。”
承琪望着张老大摇头道:“你也别忘了,你可是在天子脚下。”
张老大哈哈一笑:“所传不假,琪三果然伶牙俐齿,能说会到,很有你父的风范。”
承琪微微笑道:“我比父亲差远了。”
张老大一挥手,婢女走上两步,将木盘举至胸前。“这碗中是我们张家待客的酒,公子敢不敢喝?”
“是酒,为何不敢?”承琪伸手拿起一只碗,仰头喝下。
张老大和婢女互望一眼,承琪放下碗,目光从婢女身上扫过。她见了立即低了头不看他。
他放下碗,又去拿第二只,张老大道:“且慢,喝第二碗,得有条件。”
“哦?待客的酒,还有条件?”承琪不理他,继续拿起了碗。
“公子若喝了,就中毒了。”张老大道。
承琪手中的碗在嘴边停住,他盯着张老大:“说了条件再喝就不中毒了?”话音未断,他一口气将酒喝下。
张老大“哎”了一声,见碗已见底,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够狠,不要命的琪三名不虚传啊。”
承琪将碗扔回木盘,双手抱胸道:“这酒我喝了,张老大,接下来你倒要说说,如何勾结修王的儿子,串通田至善、罗化成,联络各地军营图谋不轨之事。”
张老大走到承琪身边,望着张斯信的塑像,道:“既然你说了这些话,我们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过,知道了又如何?我们马上就要起事了。”
承琪退后两步,身子站在塑像前,直视着张老大,张老大也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听说了他在地牢里不吃不喝两天,也听说了他将自己打吐血来对抗张千万的红甲虫,刚才让他喝酒,他料定他们不会下毒一饮而尽,这个人,可怕的不仅是聪明,更是够狠的心肠。外表和内在有如此大的差别,的确不容小觑。
可是,再怎么可怕,他也阻挡不住他们的行动。只要一声令下,各地军营的士兵会冲进京城,冲进皇宫,杀了皇帝,而他,就能堂而皇之地坐上龙椅,实现祖先的愿望。
“那些帮你夺宫的军官,你是赏他们财宝呢?还是给他们官爵?”
张老大哈哈一笑,道:“无所谓啊,随便挑。”
承琪“哦”了一声,道:“真的可以随便挑吗?如果挑了要做皇帝呢?”
张老大一愣道:“他们敢?”
“为何不敢?”承琪依然双手抱胸,看着老头,笑着:“谁把皇帝拉下马,谁就可以坐上龙椅,为何偏要给你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其中的道理?”
张老大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让这么多人听我的话,我一定是有方法的。”
“包括让修王的公子听你的?”承琪问:“下蛊?”
张老大嘿嘿一笑,不说话。承琪暗自发愁,如果各地军营的军官都被张家人下了蛊,那事态真的无法控制了。
张老大突然道:“刚才你喝的两碗酒,就不怕被我下蛊?”
承琪道:“你不会。”张老大身后的婢女听了,不由抬头望了一眼他,他目光冷冷地朝她望去,她目光与他相遇,又避开。
承琪收回目光又望着张老大道:“你见我,不是来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吧?”
“自然,我想请公子给皇上写封信。”张老大道:“如果皇帝愿意自动退位,把皇位让给我,我可以保你和皇帝不死。”
承琪像望着一头怪物一样望着张老大,鼻子里发出冷笑:“你的脑袋是什么东西做的?居然想得出这种事。”
“你不写也成,但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张老大见承琪如此表情,恶狠狠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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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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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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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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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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