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涛见这人谈得兴高彩烈,试探性地问:“你在哪里开店?”
那人说:“我没有商店,开的是个饭店。”
许宏涛噢了一声,心想,怪不得没有见过。在左安县,凡是开商店的,尤其大些的商店,他都进去过,店主他基本全认得。
“以后你把丘泉酒代理了。”张老板说。“这是丘泉酒的销售科长。”
那人笑了笑说:“那酒好着哩,但是没卖相,没名气。”说完看看许宏涛,说:“我说这话你不生气吧?”
许宏涛说:“不生气,你说得也对。如果你对销售白酒有兴趣,我以后找你。”
“有兴趣,只要能挣到钱,我就有兴趣。”那人半开玩笑地说。
“白酒这东西,只要能把市场做起来,喝的人稍一多,量就会上去,就能挣到不少钱。”许宏涛说。他的心里,有许多的想法,但他也感到无限悲凉。他的这些想法,毕竟都是自己的想法,能实现吗?最少现在看起来,是没有可能的。
和老张聊了几句,在看似无意的闲聊中,许宏涛随意问:“叔,不缺什么货吧?”老张说:“粮液只剩五件了,以后再过来送货时,带上十件。”
“好的。”许宏涛心里涌上对老张的感激。他知道,自己的丘泉酒,都是卖给了比较熟悉的客户,而这些客户的经济状态,是处于中等以下,而且是常喝酒的那类。这些客户,都是靠感情和信任维系的,就跟他和老张的关系一样。
许宏涛照例来到了屈老板的店里,屈老板正在整理货物,看到许宏涛来了,打了招呼。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生疏感。闲聊了一会儿,许宏涛说:“厂子好几年不出新产品,也不换包装,我感到这样下去会越来越艰难。”
屈老板说:“这一两年,好些国营厂子、国营单位破产了,当然,也有些发展得很好,这毕竟是少数。发展得好的,一种是厂里的领导有魄力、有能力。另一种是企业改制,重建股份制公司。还有一种是企业破产,厂子卖给个人,由个人经营。这三种不管哪个,都要有个能带好头、有眼光的好领导。商场跟官场不一样,官场以稳为主,稳中求进。商场如战场,得善于用奇谋,用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而且得抓住时机。时机往往是稍纵即逝。我最近无事的时候在读《三国演义》,我觉得这本书你也应该好好读读。因为你常常对我讲你们厂子里的事,我也常常会因此想很多。我想,你这会儿,在外面还是多跑跑市场,多学学本事,把销售上的各个环节都熟悉了、掌握了,也挣到钱了,如果到一定时机,厂子实在不行了,你把它接手过来,自己经营,那会儿,全部由你说了算,一定会把厂子发展壮大起来。”
听完屈老板的一席话,许宏涛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似乎天气也好了,更重要的是信心大增,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成功。
许宏涛一边感谢着屈老板,一边想着香山春那个业务员所说的话,明年三月在西安开糖酒会,到时候,他一定要去看看。看看糖酒会是什么样子,是怎么一回事。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那个业务员搞好关系,让他去时带上自己。
许宏涛还想到,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声张,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这次在左安县,许宏涛还了解到,香山春和百年公主酒、沱牌酒的销售模式是不同的。百年公主酒、沱牌酒找的是市级(或者说是地区级)经销商。他们直接打款至厂里的指定账户,之后,厂里把产品送到经销商的库房,经销商再从各县找到有条件、有能力的分销商,让他们从自己库房拉货,在各自县内批发给零售户,再由零售户销售给顾客。这样的好处是县级分销商不用积压太多的货,也不投入太多资金,只要有送货车,人脉好,就能挣到钱。这种模式跟行政模式有些相似之处,呈阶梯状。
而香山春的营销模式是县级经销商直接给厂里账户打款,酒厂直接把货送到经销商的库房,县级经销商直接对厂里负责。酒厂对每个地区派出一至两个业务员,划片区对市场进行监督管理,帮助经销商开展业务。
许宏涛还发现,这两种模式,无论哪一种,都不对经销商欠账。每次购进货物之前,都需要先向厂里的业务员报数量,业务员对所需商品进行价格计算,然后上报厂里,得到厂里指示之后,这才让经销商打款到指定账户,厂里收到款项,确认无误,再安排发货。
春节很快过去了,天气又一天天地暖和起来,许宏涛除了在年后尽量的收回欠款,还在操心着另一件事:西安的糖酒会什么时候召开。他曾听那个业务员讲,糖酒会的正式时间也就四五天。过了这个时间,什么也就没有了,得等到下个年度。
在许宏涛的追问下,那个业务员还讲了糖酒会的情况。许宏涛想请这位业务员带他去,但业务员说,他如果去,也是厂里去参展,是集体行动。所以,许宏涛和他一块去的可能性不大。
许宏涛期待着这个盛会,同时,每到漠南地区,他都要和这个业务员联系,请他吃饭,两个人聊聊,借以加深感情,以便从那小伙口中知道糖酒会召开的准确时间。
许宏涛发现,市场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种蓝盒子的河套老窖酒在悄悄流行。在一个商店见到之后,发现产地是内蒙古。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这款蓝盒子的河套老窖特别流行,风头直逼宁夏宴酒。
这几年,随着个人销售量的提高,许宏涛的收入也相应增加了。外出时,如果时间上允许,大客户有空,他会偶尔请一下,点两个菜,喝一瓶酒,聊会儿,增进一下友谊。
农历二月初的一天,许宏涛在漠南地区的市场上,回收货款,他利用空闲的时间,给姓胡的那个业务员打了个电话,闲聊了几句,问他在漠柳营吗,如果在,晚上可以在一起坐坐,喝个小酒。胡经理说:“我昨天来漠柳营的,下午准备去下面的一个县上,如果你来了,我就不去了,咱晚上见个面也好,我有话要对你讲。”
许宏涛连忙说:“那就好。”于是两个人晚上见了面。
见面的地方在一个烤吧里。这是个刚装修不久的烤吧,里面比较有档次,也比较温馨。
胡经理来之后,许宏涛让胡经理点,胡经理点了些烧烤,也点了几样凉菜,还有一箱啤酒。不一会儿,东西就上来了。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起来。
许宏涛当然少不了赞叹胡经理开拓市场的能力,并且说香山春酒确实卖得特别好,市场占有率特别高。而且香山春酒酒质好,包装好,让人感到这个企业特别诚实,是真正的以诚待人。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许宏涛讲了自己厂子的现状,以及对未来的担心。许宏涛说:“以后厂子如果倒闭了,也不知道日子咋过呢。没有学到手艺,落了个馋嘴懒身子。”
胡经理说:“以后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到香山春酒厂来,这里的领导特别好,对下面的人也特别关心。再说,香山春除白酒外,还收购了当地的枸杞制品厂,生产一种叫宁夏红的枸杞酒。现在这种酒已经正式生产了,今年糖酒会上将正式亮相。”
许宏涛特别好奇,一个白酒企业,两三年就能做得这么好,而且还在生产枸杞酒,真是了不起!
胡经理向许宏涛讲了今年西安召开糖酒会的准确时间,许宏涛说:“特别感谢你,虽然我们的厂子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我作为这个厂子里的一名普通销售人员,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和能力,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想着怎样才能让企业活过来。”
胡经理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完全理解。其实,要想搞好一个企业,说难也特别难,说简单也特别简单。我说的这个简单,当然不是说特别容易,而是说如果有个好领导,路子走对了,把市场打开了,几年时间就会让一个企业起死回生。就说我们厂子吧,几年前还是一个亏损的破厂子,自从张金山先生接手这个厂子后,厂子马上就有了一种新气象,员工也精神了,企业也有了活力,产品也有了市场。在有些县上,我们的产品垄断了整个市场。说到底,还是人的观念在起决定性的作用。”
胡经理大概讲了他们厂子的发展史,许宏涛感到非常震撼,一个倒闭的小厂,能那么快就发展壮大起来,真是不容易。
两个人聊得很愉快,许宏涛觉得每听到一个新的消息,都会对自己有启发和震撼,他更进一步想到,如果不是商业奇才,待在房子里是想不出好的营销策略和办法的。那么,还得去外面多跑跑,多看看,向别人学习,借鉴别人的长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许宏涛从漠南市场回来后,并没有把收到的货款全部上交财务,他只交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留在自己这里。在要不要对徐厂长说西安糖酒会这件事上,他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说了吧。如果厂子发展得好了,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利的。他想起上学时学过的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这个小厂能好些。
这次,他没有向柳中强汇报,而是直接去找了徐厂长。许宏涛进去的时候,徐厂长正在翻看市上办的一张报纸,神情专注。看到进来的是许宏涛,徐厂长放下正看的报纸说:“小许回来了,坐。这次出去怎么样?”
许宏涛便汇报了自己这次出去的情况,并且说西安要举办糖酒展销会,企业们像交流会上摆摊子的一样,展示自己的产品,寻找客户的认可。xǐυmь.℃òm
许宏涛根据自己从胡经理那里听到的,再加入自己的想象,向徐厂长描述了糖酒会是怎么一回事,并且建议说:“如果有可能,咱们厂里去几个人,看一下人家是怎么搞的,毕竟咱们出去的时间和机会不多,对市场上许多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对全国性的情况更是知之又少。”
徐厂长说:“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许宏涛没有再强调,只说好,便告别了徐厂长,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想,如果厂里去人,能叫他最好,如果厂里不去人,或不让他一块去,那么,他就自己去,大不了花个几百元一千多元,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梅下班回来,许宏涛对杨梅讲了徐厂长的态度,杨梅说:“肯定不去,徐厂长怕花钱,肯定在想出去一趟,又得多少费用。他那个人,是个守家过日子的好手,不乱花钱。”
许宏涛说:“确是那样,他只能守摊子,不能开礓拓土。也许我去跟他一讲,他以为我要去,想凑到他们一块呢。他那人,这样想也符合他的性格。”
许宏涛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说:“不管他们去不去,反正我要去,得去看看人家咋经营着呢,人家的产品包装是怎么样的。咱们处在一个比较偏避的地方,经济不发达,意识和观念又跟不上,要想让企业发展,意识上不能落后。意识超前也不一定能发展好。意识跟不上,是非落后不可的。咱们那厂子,摇摇欲坠,看似啥都在运转,但倒闭也就是瞬间的事。”
杨梅说:“去看看也好,任何时候,路没有白走的,钱没有白花的,看看别的厂子,是怎样经营的。对生产包装的企业,和生产酒瓶的企业,你应该也了解一下,以后也许用得着。”
“就是。”许宏涛觉得妻子说得对,又对自己很支持,便感到妻子特别可爱。在杨梅经过他旁边时,许宏涛伸手在她那微翘的屁股上拍打了一下。杨梅佯怒说:“啥人嘛,这几天在外面跑,跑得倒不正经了。”
许宏涛说:“在你面前就是不正经,你能怎么着?你是我老婆,我正经行吗?”
两个人嘻笑起来,杨梅说:“你在外面可得正经。我听说有些男人,在外面坏得很,吃喝嫖赌样样都干,但回家去却装得一本正经,像个正人君子一样。”
许宏涛说:“你放心,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要做的事多得很,根本就没有心思放在别处。你和娃那样乖,我想想都觉得要对你们好,也要挣很多钱,让你们过上比别人优越的生活。所以,我才没有心思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两个人说着话,许宏涛闭上门,把妻子搂过来,在怀里使劲地搂了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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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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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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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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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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