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开玩笑说:“肯定符合你的个人需求,你总不会怕钱多了扎手吧?到那会儿,我替你管钱,你当甩手掌柜。”
“行么。”许宏涛表面上说得很随意,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波澜起伏。他觉得这个承诺并不是随随便便的。许多年后,他总能想到这一天,在酒厂简陋的水房里,他们说这句话的情景。
杨梅说完这句话,好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在一下一下地揉洗许宏涛的衣服,她柔美的秀发低垂下来,罩住了脸,让许宏涛看不到她的表情。其实,那会儿的她,已经窘得脸颊绯红了。跟许宏涛一样,好多年后,他们在一起闲聊时,还会说起这天的事。
两个人好久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杨梅轻轻的揉搓声。
还是杨梅打破寂静的。好一会儿之后,杨梅说:“你这次出去送货,我要跟你去。”
许宏涛一愣,这已经是杨梅在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对他说这话了。他该不该答应她?答应了的话,出去是个累赘,她去也干不了什么。不答应的话,是不是又一次伤了她的面子?这让他觉得很为难。
考虑了一个瞬间,许宏涛说:“行,咱们一块儿去吧。只是外面风吹日晒,会让你受罪的,并不是出去旅游。”
杨梅说:“我知道,我是想跟着你去跑一跑市场,也对市场熟悉一下,毕竟入了生意这一行,又在销售科工作,万一哪天领导安排我去跑市场,跟客户怎么说话我都不会,还不得去喝西北风?现在跟着你,出去煅练一下。”
许宏涛说:“行,这次咱们一块儿出去,你感受一下。”
外衣洗完了,许宏涛说:“别的你不用洗了,你把刚洗的凉出去,内衣我来洗。”
杨梅说:“我顺便就洗了,这有啥,谁都穿内衣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说着把内衣一件件挑出来,从背心开始去洗。许宏涛站在这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说:“那我去宿舍了,你洗完了叫我,或把内衣用盆子端回来,凉在宿舍里。”
杨梅说:“好的,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洗完了,洗完我就端过来了。”
许宏涛回到宿舍,坐在床沿上,脑子里全是和杨梅说话的情景,他觉得这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聪明能干,善解人意。
杨梅把衣服洗完之后,用盆子端到房间里来,许宏涛找出衣架,两人一块动手,把衣服抖开,用衣架挂起来,挂在室内的凉衣绳子上。看着头顶绳子上自己的裤头,许宏涛有些别扭,但杨梅却显得很淡定,说笑自如,很是随意。
杨梅说:“什么时候你能当上咱们酒厂的厂长,那就好了。按你的能力,一定会做好这件事,酒厂一定会有发展的。”
许宏涛说:“那是没有可能的事,现在的酒厂领导,全是政府派来的官员。我在政府里没有熟人,也没有靠山,因而,是不会当上领导的。那些话千万不敢乱说,让别人听见了,笑掉大牙事小,还会说我有野心。领导知道了,不但会反感我,还会提防我的。”
杨梅笑着说:“我只是对你说说而已,在外面是不会这样去说的。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能当领导的。”
许宏涛说:“我得熟悉酒厂里销售、生产等各个方面的环节,要从技术层面上把自己变成一个内行。如果成为内行,别人也就胡弄不过我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就会一眼看出来的。除此之外,还得学会管理,只有学会管理了,才能让自己所领导的这个群体正常运转,也才能让运转速度越来越快。”
“我相信你的才能。”杨梅说:“这会不早了,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以后吧,这会确实不早了。”于是两个人坐在床边上说些闲话,分别说到自己上学时的趣事。
杨梅说:“有一年,距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个镇子上有庙会,听说人很多,特别热闹,我们几个同学都去那里赶庙会。人特别多,真是人山人海。农历四月的天气,气温已经很高了,天气又十分晴朗,农村来的那些人,经过长年的劳动,皮肤黝黑,但是穿着新衣服,领着孩子们来赶会。那几年,农村已经完全解决了温饱问题,农民家里也有了余粮,好些人家的经济状况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以前那么窘迫。”琇書網
杨梅说着停了下来,望着许宏涛说:“我这样说你不生气吧?我其实也是农村人,我爷爷到现在还生活在农村,我爸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上学之前,他也是个农民。我家虽然在城里,但老家还种着几亩地,每年收种季节还得回去。”
许宏涛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清楚,农村就那么个现状,再说也正在发展阶段。以后农村生活也会越来越好,机械化程度也会越来越高,农民的体力劳动也会逐步减少。”
杨梅说:“你说得对,我是给你讲一件事。那天赶会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所以才对你讲这些事。那天在庙会唱戏的台子后面的一棵树下,有一个摆摊算卦的,我们一个同学看到了,便喊大家去看。那会儿,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给一个女人算卦。我总觉得,那个算卦的老头很神秘,他的脸色黄、瘦,脸上有稀疏的胡须,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眼睛呈三角状,单眼皮,鼻梁高、瘦、长,嘴有些大,嘴皮薄,脸上也显得很瘦,接近于皮包骨头那种。那会儿,他对那个女人说,你家里不顺,原因是有个地方被人放了东西。女人问,哪里呢?这人说,你家是不是大门朝西?大门口是不是有个厕所?而且厕所没有安门?这女人说,你说得全对,是这么回事。你快说,这事怎么办?我家里才能顺起来?
“那人说,办法当然有,只是……这女人忙掏出两元钱,放在卦摊上。算卦人这才说,你家厕所里面的檐下,肯定被人放了东西,你回去看,如果找到了,用花针扎心,扔到十字路上,再烧些香纸之类,家里就会顺起来……”
“你还信这些?”许宏涛打断杨梅的讲述,“那些江湖骗子,专门合起来骗人的。”
“但是那个人是外地口音,他也许才来这里不久,那女人却是本地口音,而且家里不顺利出事好久了,那个人不可能来这里好久,他一定是在外面游荡的。所以,我觉得他说得很准。”
“也许那人确实是才来那里,但那个女人是他找来的托,他们的故事是子虚乌有。”
“也许是吧,但他对我一个同学算的卦准极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准。所以我觉得那人很神秘。”杨梅说。
“怎么个准法?”许宏涛有些好奇,不由得想问下去。
“等那个女人算完了,我那个同学忍不住说,你看我以后怎么样?那人看了一会儿我同学,之后说,你什么都好,以后工作也好,身体上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一切都好。只是,你有两段婚姻。我们都觉得好奇,开那同学玩笑,说她心花。那同学否认,说她不是个花心萝卜。那个算卦人也说,这事不会怪她,只是那人缘份太浅,福份太薄。大家不再嬉笑,转而认真地问,在什么时候?能有多长时间?那人要我同学伸出手来,我那同学伸出手之后,那人仔细看了,说,一稔之间。我们都没有听清楚,那人口音是外地的,又说得极快。我们追问,他说已经说过了,不能再说。后来,我们不走,缠住他问,那人不再正面回答,只是说起我们几个别的同学。说到我时,说我有富贵之相,我们嘻嘻哈哈追问,他说,记着我的话就行,并要我给他五元卦钱,我不给,他说我以后钱财多得无法花完。说得我高兴了,给了那人两元,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是哄你们这些傻子哩。”许宏涛说。
“难道你不希望我以后钱多得花不完吗?”杨梅调皮地问。
“我当然希望你有几十万上百万,我怎么能妒忌你呢。”许宏涛只觉得很可笑,但他不想扫杨梅的兴。
“你不知道,我们听了个大概,也没有记准那人说的具体时间,只记得一“人”,还是一什么,反正是那个发音。后来,我那同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不久,就找到对象结了婚。女的很漂亮,男的也很潇洒英俊,工作也好,家里经济条件也特别好,我们都忘记了那个算卦的说的那句话。但几年过后,在不知不觉间,听别人说那同学在找对象,我一惊,才知道她们结婚不到一年,差几天,那男的死掉了,死的原因很稀奇,牙龈癌,而且确诊不久就死了。据说发现得很离奇,家里不知哪来的核桃,那人偶尔记起了,想吃,但没有什么东西敲开,便用牙去咬。过了一两天之后,发现牙龈肿了,没有当回事,几天之后,发现肿得厉害,吃药、打针、输液,后来住院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到后来,确诊不久就死了。你说,这么神奇,一个大小伙,咬核桃会引发癌症,而且很快死亡,这事真的够离奇的。我们几个那天同去的后来一回忆,找人一问,一什么,就是一稔,也就是一年,不幸被那个人言中了。我这同学婚结得快,也守寡快。”
听杨梅讲这件事,许宏涛刚开始觉得无聊可笑,但到后来,他觉得挺离奇的,也挺神秘。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便说些有趣的往事,没有再提这件事,但直到杨梅回了自己的宿舍,许宏涛都在想这件事。
第二天上班后,许宏涛先去了柳科长的办公室。在那之前,杨梅正在办公室抹桌子,看到许宏涛来了,不忘叮嘱他一句:“去了先向柳科长说一下,我要和你一块去。”
许宏涛说了一个字:“好!”
柳中强正在泡茶,看到许宏涛进来,说:“昨天下午你回来之后,没有顾得上和你细说,今天早上你来的这么早,其实你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
许宏涛说:“每天一到七点钟,不由自主就醒来了。醒来就开始起床,自己的卫生搞完,也就近八点钟了。不管是在厂里,还是在外面跑市场,我都是这样。”
柳中强说:“这样很好,就应该这样自律,作为一个正在干事业的年轻人,你这样做特别好。我最看不惯有些年轻人,有时候能睡到中午十二点,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习惯。任何时候,都要能管好自己。”
两个人说些闲话之后,许宏涛便开始向柳科长讲述自己这次去漠南地区的经过。许宏涛说:“那边人基本不知道咱们的丘泉酒,我去向人家介绍,别人都不认可,求爷爷告奶奶的,联系了几家,也不多。我曾想着能否全面打开漠南地区的市场,让每家商店里都摆上咱们的丘泉酒,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不了。目前来看,咱们只能以点带面,先找些重点客户,让这些具有较大影响力、具有较广人脉的客户把咱们的丘泉酒先向市场推广,让群众知道有这么个品牌,而且质量不错,这是我觉得第一步要做的。”
“你每个县找了几个客户?”柳科长听许宏涛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停下正摇的玻璃杯说。
“不多,每个县大概也就两个到三个。”许宏涛说。
“这么几个客户能销多少?”柳科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找的这些客户,都是具有特别强的销售能力的客户,他们在白酒销售上,都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也有很多的固定顾客。因而,一旦把市场打开,会有非常积极的带动作用。”
“好吧,既然你已经找好了客户,那么先把货送过去,让他们先卖着,等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具体的销售情况,实在太少的话,就得面向整个市场,不能把宝押在几个人身上,这样的话,是非常危险的。”柳中强一边摇着泡好茶水的玻璃杯,一边对许宏涛讲着他的观点。
许宏涛静静地听着,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他听得出来,柳中强对他是支持的,但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这类话许宏涛这些年听惯了,领导在对下属讲话时几乎不断在说,而且有些话言过其实,有些话纯属废话,但作为下属,该听还得洗耳恭听,而且装出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样子,借以显示出领导的高明和下属的悟性。
许宏涛当然明白这些,他微笑着,作出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并且不断地说:“你说得对,确实是这个样子,或说确实得这样去做。”
柳中强把关于销售上的指导性意见讲完之后,说些表示关心的话,让许宏涛外出时穿暖和,把饭按时吃了,不要饿了肚子,而且要注意安全,身上不要带太多的现金,每次出去带个一两百元,能花到回来就行。柳中强一边对许宏涛说些体己话,一边讲自己前几年外出跑市场的经历,并且把该注意的都仔细讲了,包括欠条上要写清时间,如果有印章,尽量把印章盖上之类的事。这些事柳中强已经对许宏涛讲过好几次了,但每次讲,许宏涛都作出第一次听讲的样子,这让柳中强每次都讲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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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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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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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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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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